第一話  瑕

  按照原定計畫,逃避著活煞降追擊的邊緣,除了跑以外,應該沒有其他更好的
選擇,剛開始的確是那樣,不過在奔命持續了將近二十分鐘之後,他的心裡開始產
生某種程度的懷疑,而懷疑的對象,自然是吉安娜等人。

  對於唇齒相依的戰友抱持這種想法,顯然有點失禮,不過,親兄弟也有鬩牆的
時候,無親無故的夥伴又何能例外?沒錯!邊緣信任吉安娜,另外,也可能可以相
信佟臣輔以及桑婕瑜,不過,儘管那是一回事,而懷疑,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多疑而且安全感薄弱的男人。

  一直努力想要實踐大小姐的待人處世,不過際遇總是一次次證明那很吃虧,或
許大小姐說的對,到處懷疑任何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但,比起掏心掏肺的去相信
別人,所可能會遭受的打擊傷害,辛苦一點,其實算不了什麼。



  基於自保,懷疑其他人並沒有錯,邊緣並不覺得這跟大小姐的教誨有所衝突,
大小姐所有的訓勉,總歸脫離不了「讓身邊的人感到舒適」這一個精神。她之所
以秉棄懷疑,是因為那樣的行為會讓人感覺被貶低,因此,說出來的懷疑,才與大
小姐有所違背,放在心底的懷疑、不說出來的懷疑,邊緣認為是可以被允許的。

  這個世界上的變數太多,就算相信某個人的能力,但同時,卻又不能否認過程
中可能發生意料之外,邊緣沒有可能完完全全的把自己託付給某人,所以他現在決
定自力救濟,要不然,老太婆他們不知道會摸到什麼時候。

  說到這裡,這樣的思考模式,到底是信任戰友,還是不信任呢?如果真的要
搞清楚的話,應該這麼想,人!永遠是值得信任的,但,絕對不要低估了能夠輕易
改變人心何人力的情勢與環境。

  將心神從逃避轉回應敵,雖然還是背對著活煞降奔跑,但邊緣已經比前一秒更
注意身後的尾隨者,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之前沒有發現的狀況──無間活煞
降,以一種很輕微卻很穩定的增幅在壯大著!?

  「錯覺嗎?」

  對此發現感到不可思議,邊緣抽空回頭,但見泥黃色的鹹濕異類,此時身形的
大小,比剛被葉上猜「生」出來的時候,大上快要接近兩倍不止,整個體型已經接
近成年棕熊的大小。

  是什麼造成這樣的變化?空氣?陽光?塵埃?

  不,都不是,是願!無間活煞降以願為食,從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它便貪婪無
節制的吸收週遭所能觸及的一切願能,只要願能無限,它便跟著威能無窮,就是因
為擁有這樣無限制補充自肥的特性,無間活煞降才會是那麼樣的難以應付。

  當年十幾位修為達到阿那含果修為的武僧,也拿之不下的原因便在於此,佛門
乃清修之地,一般世俗慾望可能少見,但盼望真理、盼望成佛的慾望卻是到處流竄
,源源不絕,儘管大日如來法陣佛氣動山河,仍然沒有資格制服已經吸收了那些專
注且精純慾望的活煞降。

  今日邊緣遭遇這降頭術之密中密,可說非常不幸,但有一點很幸運,便是此刻
置身於人煙罕至的大野狼森林,要知道,空間換作是物慾橫流的大都市,無間活煞
降大吸特吸,霎時間已經比長毛象還高,哪還只是眼下棕熊般大小。

  不過白髮皮衣男沒可能感覺自己幸運,因為他還發現到,散發惡臭的活煞降不
只體型增長,速度也在逐步增幅。為了避免被趕上,邊緣只得提升自己的身法速率
,但維持不了多久,活煞降又做出速度突破,縮短了兩者間的距離。

  此消彼長之下,邊緣理所當然會遇著身法展開到極致,無法再作任何提升的情
形,而當這種情形降臨,活煞降卻還是有辦法加快速度的時候,些許的冷汗,就不
受控制的,從邊緣額頭沁出。

  感覺惡臭越來越接近,邊緣當機立斷,直線是拼不過它了,來玩玩迂迴吧!利
用地形之便,邊緣左偏右移的穿梭在樹林之中,活煞降果然難以適應,大幅度落後
,這種詭譎的身法變化,它似乎很難跟上。

  白髮皮衣男大為慶幸,更賣力的以刁鑽身法來回於數根巨木之間,意圖把彼此
之間的距離拉的更遠,就此脫離這個爆臭的惡夢。不過無間活煞降可不是什麼三流
蠢貨魔物,具備著高度智能,它就不會呆呆的讓目標當猴子耍。

  「澎澎澎!」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陣液體潑灑聲,令人作嘔的惡臭再度逼近,邊緣大驚失色
的回頭,發生了什麼事?剛剛追不上來,現在怎麼會接近了?

  答案差點令邊緣傻眼,泥黃色的臭糞人形不論自己如何拐灣迴繞,不管三七二
十一,對於樹木避也不避,直接硬撞,在一般情況下,這只會造成兩種結果,一是
撞斷樹木,二是撞不斷樹木被彈回,但活煞降的情況超乎常理,撞上樹木的時候,
它的身體就像是由布丁構成的那般,從中間垂直分開。

  越過樹木之後,隨即瞬間聚合,然後迎向下一根阻擋去路的樹木,接著再度離
間軀體,這麼一來,地形的問題在活煞降而言談不上阻礙,樹木存在與否對它根本
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既然活煞降已經能夠直線追擊,邊緣再怎麼迂迴也只是白費心機,而且非常愚
蠢,索性又回到了直線前進,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什麼奧妙的身法也派不上用場,
除了死命的跑之外,再無其他選擇。

  以己身最快速度的輕功急奔是一件很累的事情,那代表著武者沒有一丁點喘息
時間回氣,所以維持不了多久,就會感到快要斷氣,而那,絕對不會是錯覺,氣喘
如牛的邊緣,累的快要翻白眼,直覺不能再繼續下去,索性停下腳步,用力的回氣
,來招狗集跳牆。

  「呼……呼……呼…………去你媽的!看我……氣‧爆‧式!」

  雙手交叉抬到臉前,然後往兩旁揮下,邊緣牙關緊咬,昂首向天,全身上下每
一顆毛細孔都在出勁,九天份流量的氧氣被壓束在二十公尺的範圍內爆發,幾棵參
天古柏被連根拔起,殘枝落葉更是滿場飛,整個爆破威能完全湧向無間活煞降,紊
亂的氣流如同漩渦般攪動空間。

  這招氣爆式端的是厲害無比,不過並不是什麼高深武功,可以說懂氣者人人都
能使,因為這只是自爆的粗淺應用,在阻塞的氣勁還未累積到傷身的地步時,將之
發洩,就能夠造成這樣的效果,但必須留心的是,如果太過於貪心,或者掌控氣勁
的火侯不夠,阻塞氣量累積超過臨界點,真的搞成了氣爆,那可就麻煩了。

  武者就算不死,也必然落得經脈盡斷的下場,所以並不是那麼多武者敢玩這一
招。可以的話,邊緣也寧願循正常的管道打出沛然流量,只是活煞降逼的他心煩意
亂,一時之間無法使用需要精妙運氣的招式,只好冒險搞氣爆。

  功成的下一秒,邊緣立時脫離氣爆地點,身上的衣褲完好,因為不是貨真價值
的自爆,所以還能夠保護衣物不被破壞。剛剛那一擊或者可以把武林中許多成名高
手震斃,但拿來對付無間活煞降,恐怕僅有阻滯之力,若以為能夠就此將其收拾,
那也就太過於樂觀。

  而白髮皮衣男本來就沒有抱持那樣的冀望,憑藉氣爆,他只打算換取一些時間
躲藏,經過剛剛的接觸,他放棄了硬槓活煞降的打算,除了那股臭味懾人之外,他
更感受到了活煞降不斷吸收願能之後茁壯的可怕。

  如果速度可以成長,那麼力量就沒道理原地踏步,面對這種已經很強,而且戰
鬥中仍然持續會變強的對手,還以為自己能有勝算的話,也就太愚昧了。

  假使估計的不錯,剛剛的氣爆應該足以令活煞降暫時停止移動,自己眼下的生
路,就是離它越遠越好,可能躲藏會是明智之舉,不過這種邪門異物,難保靈覺通
神,萬一它能夠輕易的找到自己,那可就真的就沒時間逃跑了。

  想了這麼多,又回到了原點,還是只能跑。

  雙腿一併,灌注氣勁同時點地,獲得相當助力的身法,展現出了迅雷無比的速
度,邊緣彷彿砲彈般往前衝刺,由於這是逃命,並非含有暗謀的戰略,所以他就沒
有保留絲毫後著,拼著有去無回之勢全力前挺。

  在目前的情勢來說,這樣的動作再合理不過,但,無間活煞降,並不是一個合
理的玩意兒。

  「這……瞬間移動!?」

  陡然間,前方奇光爆現,空間震動,氣場發生明顯變化,臭泥構成的土色巨人
,以超越速度的移動方式,倏地出現在邊緣的正前方。距離不過咫尺,之前認為合
理的毫無保留衝刺,造成了絕對來不及閃避的窘境。

  很明顯是大禍臨頭,不過,從單打獨鬥到團體爭戰,怎麼說,白髮皮衣男也是
經歷過大小戰役無數,越是險惡關頭,便越是不能退縮,儘管那樣的道理套用到眼
下的情況有些勉強,但無論如何,退是沒得退了,與其努力作那不可能的閃避,致
使速度變慢,還不如維持高速度,一口氣硬槓上去!

  抱持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念,已經沒有時間抽出匕首的邊緣,回歸徒手基本
面,正段直拳配合衝刺身法,正面迎擊無間活煞降。而便在拳頭印上臭泥的那一刻
,任何碰撞也沒有發生,情況正如預料中那般糟糕,活煞降擁有吸收一切物理攻擊
的本領。

  拳頭毫無窒礙的沒入臭泥,無可托力,如膠似漆,這種觸感,差可比擬把拳頭
揮進一罈麥芽糖,不過,當然,世界上不會有這麼臭的麥芽糖。

  與大便人的身體有所接觸,並不是邊緣眼下最髒的遭遇,由於毫無阻力點,再
加上活煞降本身具有莫名吸扯力,拳頭沒入之後,小臂、手肘、臂膀,更是順勢遭
殃,數秒之間,邊緣的半邊身體已經投入了臭泥懷抱。

  而更令邊緣顏面慘白的是,接著,他的頭顱也要不外如是,情況演變至此,抗
拒的動作已經無法產生任何有效幫助,邊緣盡力保持著冷靜。

  【再用一次氣爆式,由內部炸裂,應該能夠輕易的把這臭東西炸開!問題是,
在那之後呢?不管理論還是實際,憑藉瞬間移動,這臭東西剎那之間便可以追上我
,那是無可避免的景況,可惡,怎麼會遇上這種事,人類靈體居然可以厲害到如斯
地步!比高等惡魔還難纏!】

  戰況惡劣,可以的話,邊緣需要更多的時間決定策略,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在
這樣的前提下,他便決定暫且不去顧慮之後的發展,先突破即將面臨的困境。為籌
措氣爆式需要的氧氣流量,邊緣凝神吸納,但在他還吸不多的時候,活煞降自我擁
抱的雙手,加快了他沒入臭泥裡的速率。

  儘管知道氧氣還吸的不夠多,但當臭泥沾滿整個臉龐,邊緣也只能無可奈何的
閉氣,順著情勢全身納入活煞降體內,正式與活煞降「合體」。

  整個人被包裹在臭泥裡的感覺,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由於閉氣的緣故,惡臭
已經不是問題,另外,臭泥微微散發著熱能,如果要邊緣形容的話,與泡在聖流士
熱門的美容養顏偏方,溫泉泥漿裡的感受差不多。

  只是,誰也不能確定的是,活煞降是否也有養顏美容的奇效,對此,邊緣並無
抱持任何冀望。試著移動手腳,雖然必須承受著臭泥的軟性擠壓,但大致上還算是
可以動作,唯一的問題,那僅限於活煞降的體內。

  無論邊緣怎麼用力推擠,始終無法把四肢透出活煞降的體外,在某方面而言,
這就像是一座把人關到窒息的牢籠。

  果然,除了氣爆以外,自己沒有其他可供脫身的法子,只是,在目前而言,這
個招式的風險很大,流量足夠也就算了,但剛剛吸納的流量頂多是所需流量的五成
,這麼一來,很難預期結果會如何,而要是效果不如預期,氧氣消耗完畢,自己則
勢必氣絕。

  要賭嗎?還是……把持著這一口珍貴的氧氣,靜觀其變比較好呢?按照目前的
狀況判斷,這臭東西完全靜止,好像不打算再有任何動作,奇怪?除了自己以外,
它為什麼們有再去襲擊其他夥伴呢?為什麼只針對自己?難道,它能夠知曉王蟲繭
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只要把自己悶死,它的任務就算達成?還是,葉上猜知道王蟲
繭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對活煞降下達那樣的指令?

  【又或者……單純只是我的運氣比較差而已?】

  這麼臆測其實蠻有根據的,從小到大,邊緣就是個運氣比較差的人,甚至,可
以說非常的不幸,那倒楣的程度,常常還連累親友,父母小妹如是、大小姐如是,
要扯的話,或者顛沛也有那麼一點意味。

  【如果真的是因為運氣的緣故……臭東西,且看看,我能否將你也拖下倒楣的
深淵!】

  想的越久,氧氣也就只會變的越少,放手一搏吧!集氣、塞穴、迴流,由於可
用的氧氣不多,氣勁在血脈穴道衝擊的時間也就不會短,相較於先前氣爆的迅速,
這一次氣爆的速率顯然慢了很多。

  當感覺體內的血脈近乎沸騰,邊緣才將氣勁釋放,猛烈的衝擊以他為中心把臭
泥排拒,在氣爆的瞬間,活煞降的身體因為內部的炸裂,而陡然膨脹,臭泥的表層
彷彿堅韌的橡膠,儘管爆炸力可觀,卻只能把活煞降撐大,沒有造成任何破壞。

  如果運足氧氣再氣爆,或者能夠將活煞降炸個兮巴爛,但遺憾的是,此刻邊緣
急就章的氣爆,還在活煞降軟趴趴的身體能夠容許的範圍之內,而那也就意味著,
邊緣失去了所有賴以維生的氧氣,並且,無法獲得補充。

  氣爆結束之後,無間活煞降以非常短的時間,把膨脹的身體縮聚回原來大小,
邊緣再度被臭泥給包圍,體內氧氣燃燒殆盡,只剩下二氧化碳徒增悲情的他,表情
自然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窒息的感覺非常不好受,動物這種東西,不進食可以撐半個月,不喝水可以撐
一個禮拜,但不呼吸,能撐半個小時者,就已經非人哉了。武者也是動物,可能有
些人聽過某些武者可以一天不呼吸,但事實並非如此,那些人只是把一口氣分段化
納而已。

  面臨絕對空乏的時候,就是邊緣這等出色的武者,也只能把生命再往後延續幾
分鐘而已。身體逐漸麻木,胸口因為極度缺氧彷彿快要爆炸,在這人生最後的幾分
鐘,邊緣晉入一個絕不陌生的境地──瀕死狀態。

  當一個人進入瀕死狀態,眼前的一切會以雲煙般的速率晃眼而過,假如不被求
生的意志所迷惑,那麼,可望超脫感官的障礙,暫時獲得澄淨空明的思考能力。但
大部分的人都沒有那種可能,因為沒有幾個人真的會想死,所以也就沒有幾個人真
的能夠放下執著。

  但邊緣不同,沒錯,他也怕死,不過瀕死的經驗他已經體會過太多次了,最早
一次是妹妹之死讓他絕食,最近一次則是背負顛沛,失血過多而筋疲力盡,習慣成
自然,他比大多數人都更適應瀕死。

  所以當他晉入這種死亡感覺很強烈的境地時,並不會如同初哥那般慌亂手腳,
反而能夠沉澱下來思考,此時的他,有點後悔之前為救桑婕瑜,而把蘊藏阿羅漢果
佛力的那一掌給浪費掉,現在想想,當時起碼還有兩種以上的方式可以脫困,假如
當時保留那一掌,現在自己便不會落至如此下場。

  不過,要是能預知今日會遭遇如此煞星,那麼,自己最該做的就不會是保留那
一掌,而是及早培養宗教信仰才對,奈何,千金難買早知道,這種話說起來過癮,
實際上一點幫助也沒有。

  可惡!難道自己真的無力施為了嗎?

  【不!我還有……野‧邃‧牙!】

  離開歐帕斯首都往赴米特鎮的途中,邊緣改造了自己的皮革風衣,在內側縫製
了能夠懸掛兵器的袋口,從那天開始,除了洗澡以外,便連睡覺,中原第一邪刀,
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邊。

  不過直到今天為止,他也沒有拿這把邪刀對付過任何人,因為他非常有自知之
名,以野邃牙兇猛的特性,大概可能揮個幾招,他的手掌已經報廢,而如果運氣相
抗則更是荒謬,壓制野邃牙的流量需要多少是個未知數,總之應該不會少於十天份
,如果那樣的話,還不如把那些流量拿去打敵人會比較實在。

  但現在這種情況,性命已經將要不保,還管他手掌不手掌,能活命最重要。不
過,最大的問題是,有誰能保證,一把刀邊能夠斬開據說無人能破的無間活煞降嗎
?可以,邊緣預估,可以的!

  不管活煞降有多邪!怎麼也不可能邪得過中原第一邪刀。

  想到這裡,極度缺乏氧氣瀕死的白髮男子,硬是把將赴黃泉報到的自己拉回人
世,緩緩移動右手,探入皮革風衣內裡,對於此刻虛弱的他而言,這個動作重逾千
斤,非常辛苦。

  手指一吋吋的在皮革風衣裡探索,終於,他握上了刀把,不過卻沒有急於拔刀
,因為接下來的動作,才是最危險,野邃牙的刀氣可比惡獸,如果沒能一口氣將刀
拔出,哪怕只是一秒,野邃牙的刀氣都能讓邊緣的胸膛開上幾個洞,如果是平常的
話,挨個幾刀不是問題,但快要衰竭的現在,隨便一刀,都能夠讓邊緣暈厥。

  那樣的話,拔刀自救演變成拔刀自殺,空怕活煞降也會訕笑開懷。所以邊稍作
休息,精神力凝到極點,每一條肌肉調節到目前所能發揮最理想的狀態,忍受肺部
快要炸裂的痛苦,咬牙拔刀!

  靈性通玄的無間活煞降顯然感到不祥,整身碩大的臭泥微微抖動,但察覺已經
太晚,淡淡的藍芒在臭泥內部隱蘊勃發,眨眼之間,一個誇張的傷痕出現在活煞降
的胸口,形狀不是方,不是圓,更不像任何兵器造成,彷彿被猛獸所襲擊,怎麼看
,都是被撕咬過後的創口。

  胸部的傷痕只是一個開始,藍芒從那裡頭湧出,狂暴的襲擊活煞降身體的某些
部位,而厲害的是,活煞降居然無法復原那些被刀氣斬傷的創口,有減無補的情況
之下,號稱無人能破的無間活煞降,就只能被中原第一邪刀給「吃乾抹淨」。

  幾秒鐘之後,似乎某個重要的構成要素被野邃牙的刀氣給破壞,臭泥零碎的散
落一地,在此同時,白髮皮衣男重獲自由,摔落地面貪婪的呼吸,並且不忘還刀入
鞘,儘管──他握刀的手掌已經血肉糢糊。

  「選擇攻擊我是你倒楣,臭東西……」

  暗暗的罵了一句之後,邊緣坐起身,審視握刀的手掌,試著握一握,結果非常
有限度,看來,指間的筋肉雖然沒有被咬壞,卻也只能說是藕斷絲連,暫時,這隻
手掌,或者連拿筷子都有問題。

  「哇!這回麻煩可大了,失去了一隻手的戰力,接下恐怕得任人宰割囉!」

  站起身的同時,邊緣蠻大聲的訴說這句示弱老實話,這並非沒有意義的自言自
語,而是有對象的心戰喊話,剛剛甫摔出臭泥之外,他就感覺到一股比活煞降更令
他毛骨悚然的氣勢,在不遠處虎視眈眈。那只是純粹的感覺,不是根據任何生物氣
息或磁場而判斷,可能不遠處根本沒有人,不過邊緣還是選擇相信直覺。

  而一位拋弄著彩色雞蛋的小丑從森林裡踱出,則證明了這份直覺沒有錯。
  
  「嗯哼哼!」小丑陰陽怪氣的說著:「只是付出一隻手掌,便能夠戰勝無間活
煞降,這交易十分划算呢!嘻嘻!」

  「站住,不要再靠近。」

  這個小丑隱匿氣息的功夫相當高明,縱然現身,邊緣仍舊感覺不出來其人武功
如何,不過,純以力量上而言,很少有什麼人類能夠比無限度膨脹的活煞降更厲害
,因此邊緣感到毛骨悚然的不是武功方面,而是小丑那顯而易見的狡獪氣息,彷彿
隨時都等待著機會給予自己致命一擊。

  「別這麼緊張,我的朋友。」腳步依言停下,手裡拋弄五顆彩蛋動作依舊:「
嘻嘻!我不會嫌你臭的。」

  「是朋友,就不會等到這個時候才出現。」邊緣一面講話,一邊調節身體氣息
,老實說,剛剛與臭泥為伍那麼貼近,期間氧氣又耗盡,耳、鼻、口說沒有吃到臭
泥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可以預見的是,這件事他絕不會外揚。

  「唷!你對朋友的要求太苛刻了。」

  「這方面要是不慎重,冷不妨被捅一刀,怎麼死都不曉得。」

  「你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我的朋友,你的身世定然淒零可憐,你的父母肯
定已經不在人世,你的親友稀少,而你見過的壞人,比你見過的好人要多好幾倍,
你有過悲哀的經驗,更有過悲慘的遭遇,你防範著每一個人,甚至,防範著你自己
,嘖嘖嘖!好可憐啊!我的朋友。」

  服裝寬鬆華麗,與尋常馬戲團的小丑差不多,一頭髮絲往腦後倒梳,髮稍末端
掛了些許鈴鐺,火紅髮色使得塗了白泥的臉龐相當顯眼,陰陽怪氣的語調,配合著
彩色雞蛋的起落抑揚頓挫,這是一種非常高段的暗示催眠手法,準確的心理分析擾
亂對方心神,彩蛋的拋物線描繪著奧妙圖形,透過視神經,向對方腦海傳達某種強
烈的動作指令。

  「夜深人靜之時,你往往陡然驚醒,眾皆歡騰之餘,你常常格格不入,你有時
候會覺得世界遺棄了自己,更多時候你會埋怨,神佛滿天,卻無一關照自己,你憎
恨並且詛咒世界,我的朋友,這沒有錯,這些我都能體會,我站在你這一邊,我無
怨無尤的支持你,我無微不緻的保護你,沒有我,你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就是你
最信任的朋友!你的一切都要……聽‧從‧我!」

  訴說讓人涕零感動的台詞的同時,小丑一步步接近邊緣,而後者不再表示任何
拒絕,他的雙言呆滯無神,雙手毫無防衛的垂下,表情就像是享受著世間最高檔的
服務般悅樂,這種種的表徵,意味著小丑的催眠相當成功。

  這沒什麼,小丑一向對於自己的暗示手段相當有自信,縱使對方擊敗無間活煞
降的身手讓他大吃一驚,從而心有忌憚,不過,正因為是擊敗無間活煞降,所以他
更能確定對方此刻定然氣衰體弱,除非!對方的藝業已臻碧海劍、浮光刃之流。

  停止拋弄,將彩蛋收藏回寬大衣袖,不慌不忙行至白髮皮衣男面前,小丑陰陽
怪氣的說著:「嗯哼哼!我的朋友,這個世界待你太薄了,與其讓世界繼續遺棄你
,不如這樣吧!我的朋友,該你遺棄這個世界,不要害怕,自碎天靈吧!」

  「是的……」像是被操縱的木偶,邊緣千依百順,抬起沒有傷痕的左手,緩緩
移至額頭上方,聚勁,彷彿就要自戕,不過,在要下手的這一瞬間,他的雙眼回復
炯炯有神,殺氣爆現:「該被遺棄的是你!」

  【糟!他沒有被催眠!?】

  察覺到事實已經太晚,邊緣的手指直插小丑雙眼,雙龍搶珠,這招雖然慘忍,
但是之於目前只剩下獨手戰力的他而言,絕對是非常好用的一招,而且,身兼鬥場
與及特種部隊出身的他,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招數施為,並不為過,沒有意外的話
,下一刻,就要把小丑的兩顆眼珠都挖出來。

  惡招臨門,小丑迅捷的往地上丟出一顆彩蛋,那實實在在是一顆煙霧「蛋」,
霎時間,白茫茫的煙霧填滿邊緣的視覺空間,也不知道該說對方這應變的招數是取
巧技倆,又或者輕功身法,因為就算能見度有障礙,已經鎖定對方的邊緣,仍有自
信能購傷及對方,但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手指完全插空?

  「你真是一再的令我驚訝啊!我的朋友,想不到,我的暗示手法對你居然起不
了半點作用。」

  煙霧很快就消散,當能見度回復平常,小丑已經置身十步開外,好迅速的移動
身法,難怪自己會挖不到眼珠,邊緣講道:「我上一份工作,需要接受許多抗催眠
訓練,你不用太氣餒,雖然目的沒有達成,但你的催眠手段,是截至目前為止,唯
一能夠讓我感覺頭暈目眩的。」

  「這麼說來,嗯哼哼……我該感到自豪嗎?邊‧緣兄?」

  「也許。」聽聞自己的名字被叫喚,白髮皮衣男沒有產生任何訝異,這個小丑
深不可測,舉止間有種穿透人心的本領,被他知道某些切身資訊,似乎不值得大驚
小怪:「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很好,最起碼,我可以不用再聽到你自以為是我
的朋友。」

  「呵呵哼!邊緣兄真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啊!」

  「沒有人會想接近一個勸自己自殺的人,小丑,你到底有什麼企圖?如果想殺
我,就直接來啊!我的情況你看的很清楚,不要盡使些旁門左道,我比你想像中,
還要更難纏的很多!」

  「原來如此,哼哼!我明白了,那麼,難纏的人,你記住了,我是暇!專治難
纏的暇!」說著,小丑開始移動,身法恍如鬼魅,腦後的鈴鐺叮叮作響,這是很奇
異的一點,剛才到現在,他不是沒有移動過,但直至此刻,鈴鐺才產生聲響。

  關於這一點,邊緣知道是為什麼,那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催眠,雖然效力遠不如
先前的拋弄物體,但透過聽覺,仍是能夠對戰鬥中的自己造成一定程度影響,好傢
伙,明明就是個高手,卻還搞些小把戲輔佐攻擊,是對已身實力不夠自信嗎?還是
……這個小丑根本就已經狡獪到骨子裡!

  鈴鐺的響音似規則又紊亂,不受控制的從耳朵直憾心祭,如果運氣防護的話,
或者能夠避免,但邊緣不想為了這種事浪費氧氣,吵便吵吧!小丑推掌而來,他原
本習慣性的想抽出靴袋裡的匕首,不過,小丑迅如幽靈般的速度卻不允許,所以,
他只好與小丑來個對掌。

  「啪!」

  兩隻手掌貼實,邊緣的手掌飽經鍛鍊,看起來傷痕累累,而暇的手掌,因為棉
布手套的關係,狀況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反正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瞬間,
邊緣感覺到暇的氣勁特徵令他非常熟悉,這種彷彿萬蟲鑽洞的疼痛,他很難認錯,
於是當機立斷的抽回了手掌。

  「你是復活教的人!?」

  「喔!居然識得我殘蟻虐心掌,邊緣兄果然不簡單,那我更不能留你後患了,
嘻呵呵呵──!」小丑陰陽怪氣的笑喊,蓬鬆衣物漲起,雙拳猛攻。

  還是來不及拔匕首的邊緣,單掌應敵,別說你來我往,能不挨打已經偷笑,對
方的身法飄忽無定,正面交手兩招,馬上又挪到左面出手,邊緣估計,大概每三步
,暇就會換個方位攻擊自己。

  跟上敵手退避速率的同時,還有餘刃搞這些花招,可以肯定的是,暇的移動和
手腳速度都在邊緣之上,如果不是無孔不入身法每每在千均一髮之際,讓肢體作出
不可能的縮移,邊緣恐怕早已身中多拳,不過,無恙歸無恙,吃力的感覺只會越來
越甚,而且,這種手忙腳亂的平安,很難持續太久。

  忽地!鈴鐺響音空前震鑠,邊緣聽覺受到嚴重影響,一時之間差點失去平衡感
,微一挫步,而這一個停頓,就讓他落入非常危險的境地,逮到了機會,暇的必殺
技就要順勢推出。

  『無相魔功──純喫象限!』

  十幾顆彩蛋從小丑寬大的衣袖裡飛出,邊緣還以為那些蛋會全部襲向自己,拼
命的運氣護身,卻沒想到,別說襲擊了,十幾顆彩蛋連他的衣角也沒沾著,有些彩
蛋繞過他的身體,有些則在他的身前停住。

  停住!?

  是的,停住,就連繞到邊緣身後的那些彩蛋,也全都滯留虛空,總的來說,就
像是某種陣形,邊緣的週遭被彩蛋給包圍,前後左右以及正上方,都被彩蛋給阻擋
,而且佈局的位置相當巧妙,就算用無孔不入身法改變體型,也無法在不碰觸任何
一顆彩蛋的前提下脫身。

  看著那麼多蛋浮在身邊,這情形非常詭異,而最可怕的是,小丑身上最起碼凝
聚了十五天以上的流量。

  理論上,人類所能動用的氧氣流量是沒有上限的,端看個人修行與機緣,如果
夠拼,運氣夠好,就算一年份的夢幻流量,也是有可能成就。不過,那只是理論,
也只是傳說,真實紀錄裡,人類最發達的運氣極限,乃是一個月的流量。

  比較起來,與一年份差了十一個月,似乎不怎麼夠看,但,就憑一個月份的流
量,顛峰可以單刀阻擋瓦崙帝國的千軍萬馬;就憑一個月份的流量,極限能夠一劍
就把貝鐸甘泰掃回異空間。一個月份的流量,絕對不是任何人能夠小覷。

  一般常識而言,隨意出招的流量超過十天份,就已經擠身武林一流好手之列,
單純的拳腳,會因為氧氣的輔佐而倍增破壞力,無論氧氣的流量是一分鐘,還是一
個月,單純拳腳都可以搭配得宜。

  但那樣子的氣勁,鬆鬆散散,有多少打多少,甚至還未傷及敵人之前,中途就
已經渙散,所以,才會產生招式這種東西,招式把氣勁多重運轉,推宮過穴,發揮
出特別集中、特別倍勁、或者特別奧妙的效果。

  某一些真正的絕學,由於威能繁複,假若沒有具備一定程度的流量修為,是無
法發揮預期效果的,邊緣推斷,此刻暇所發動的招式,便是這一類的絕學。

  十五天……好傢伙,真的要拼命嗎?好啊!要拼是吧!那大家便拼吧!高手對
決,毫無僥倖可言,這種場面不是開玩笑的,抱著犧牲一手的心態,邊緣左手探入
皮革風衣裡,再度握上野邃牙的刀把,氧氣迅速吸納,當身邊這些漂浮的彩蛋開始
動作的時候,創自顛峰的『傾世刀法』,就會把小丑撕咬的支離破碎。

  性命相博,你死我活,劍拔弩張的這一刻,中原裡最出名的花花公子從森林那
一端奔出:「邊兄撐著點,看我的雙截棍,哼‧哼‧哈‧嘻!」

  叫喊著有力的語狀詞,佟臣輔快步攻向小丑,儘管他的腳程並不慢,但那麼一
大段距離,可不是叫得猛就能夠盡速縮短的。可以預見的是,在他能夠阻止之前,
暇仍有足夠的時間發動殺招。

  只是,對於佟臣輔,暇似乎相當感冒:「礙事的傢伙……」說著,取消必殺技
,將漂浮在邊緣身邊的彩蛋通通回收袖裡,瞬息之間,小丑已經遠離邊緣三步,而
且持續退走:「多謝你的王蟲了,邊緣兄。」

  多謝?王蟲?這是什麼意思?難道……

  不可能的臆測浮現在邊緣心底,探手入懷,摸出來的不是王蟲繭,而是一顆彩
蛋!?什麼時候?白髮皮衣男感到難以致信,東西被掉包自己竟然毫無所覺,而且
還是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戰鬥時段,這沒可能啊!

  儘管不可思議,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比起檢討原因,追回王蟲繭則更是重要
,邊緣大驚失色的動身,不過暇又怎麼會留給他追擊的機會?三顆彩蛋落地,伸手
不見五指的煙幕飽暴漲,邊緣無所懼的殺進去,但過到煙幕的另一面的時候,小丑
的蹤跡已渺。

  「真是高手……」邊緣神色肅然的講道。

  過了一會兒,佟臣輔也穿透煙幕來到:「邊兄您無恙吧?」

  「還好,一點小傷。」抬起被野邃牙咬得頗為嚴重的右手苦笑:「你們呢?葉
上猜解決了嗎?」

  「講來真不好意思,枉費你把活煞降引走,葉老鬼護身降雖破,但奇奸似鬼,
戰力上儘管不如我等三人聯手,但自保綽綽有餘,久戰不下,更灑出大把蠱毒,你
知道,瑪法老師跟人比力氣可以,但是閃躲的本領就差強人意了,我與婕瑜小姐除
了保護自己以外,更要護著瑪法老師,哪還有多餘的空閒拿下葉上猜,以致於讓他
有機會溜走。」

  「這也沒辦法。」邊緣可以了解的點頭:「盛名之下無虛士,畢竟,他可是蠱
降雙絕葉上猜啊!」

  佟臣輔續道:「後來發覺時間拖的太久,瑪法老師擔心邊兄的安危,於是我等
放棄追殺葉上猜,分三路探索邊兄您的所在,大野狼森林實在太大了,我們都不知
道邊兄您被活煞降追到何處,援助來遲,真是對不住。」

  說著,中原裡最出名的花花公子居然拱手作揖,這真叫邊緣受寵若驚。

  「佟兄你太客氣了,就算我出事,也是我自己學藝不驚,以及時運不濟,怪不
了任何人,呵呵!對了,我剛剛似乎聽到你喊什麼雙截棍,那是你的兵器嗎?怎麼
沒見你拿在手上?」

  「當然,因為我根本沒有雙截棍。」佟臣輔解釋:「那句話是聖流士很風行的
口頭禪,每每開打總要吆喝一下,否則不夠氣魄,下次有機會你也可以試一試,喊
了之後打起來特別帥氣,真的,我不騙你。」

  「原來如此,哼哼哈嘻……」邊緣淡淡的唸著,沒什麼特別感覺,聖流士人的
想法……真難理解。

  ◎◎◎

  第二話 維德城

  最先回到山水牛車翻覆處集合的,是白髮皮衣男和金髮花花公子,而叼著煙桿
的老太婆與紅髮淑女,則是在十多分鐘之後,才先後歸來,花了這麼久時間回轉,
可以想見的是,她們都很細心尋找被活煞降追趕的邊緣,對於這一點,邊緣雖然沒
有什麼特別表示,但銘感在心。

  四人互相觀看,很顯然,除了邊緣的手傷頗嚴重之外,其他人只是灰頭土臉而
已,總歸來說,在健康安危這方面而言,他們是贏得了大勝利,不過,很掃興的是
,邊緣所透露的蟲繭失落,以及復活教插手的消息。

  雖然說出來必須負很大的責任,但邊緣一個字都沒造假,包括──暇在他全神
武裝的情況下,將蟲繭調包的那件事,不過,關於殺死無間活煞降的詳情,他有那
麼一點含渾其辭,因為就算顛居心目前處理內亂人手不足,但可以的話,還是別讓
野邃牙這把名震中原的寶刀曝光才好。

  而當邊緣說完所有過程成之後,佟臣輔俊朗的面孔維持著一貫輕挑,桑婕瑜儘
管保持著端莊,卻也不免流露憂心之色,無論他們外在表現如何,不難了解的是,
王蟲繭的失落多少都會讓他們感到不安,那很合理,聽聞拿麼危險的東西落入那麼
危險的組織裡,他們沒有垮著臉,已經很不錯。

  但是,當然,緩緩抽著煙桿,慵懶大冒險家的想法,以及反應,較諸旁人,會
很不雷同:「被搶走啦?那…………真是令人遺憾啊…」

  遺憾?就這樣而已嗎?果然啊……老太婆就是這種人。老實說,邊緣早預料到
吉安娜會做出這種結論,只是,當確實聽到這種論調的時候,還是有種不知道該佩
服,還是該嘆氣的感覺。

  眼前的狀況,還有許多可以討論的空間,像是後續追查、以及通報有關單位等
等,但吉安娜似乎並不著急,指揮眾人先把四輪朝天的山水車廂翻回正常模樣,並
且重新接好與赤靈犀之間的連結。

  眾人都上車之後,通往博愛行政區的車程再度繼續,也就在這個時候,吉安娜
才把大家都喚到車廂裡頭,真正為王蟲繭失落的事情,作下一個總結。

  這是邊緣第一次看到老太婆如此正經,因為,她居然連煙桿也擺到一邊,語重
心長:「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們聽了可能會認為很不合理,但我希望你們了解的
是,我在這個世界、這個社會、這個江湖上已經打滾了很長一段時間,而我所作的
判斷,以及決定,都是以過去的經歷為依據,那無關乎我個人的怠惰,或者我個人
的大而化之,那都是血與淚的教訓。」

  「地殼王蟲,是難以忽視的恐怖兵器,復活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組織,此兩
者結合,可以預見未來世間將產生何其動盪,身為當事者的我們,有責任以及義務
,將此事廣為流傳。」吉安娜認真的問道:「你們,是這麼認為的,對吧?」

  車廂裡頭三位年輕男女,不約而同的作出肯定表示,這很合理,吉安娜並不意
外:「你們這些孩子,真是可愛啊,但,很抱歉,我老太婆必須向你們作出一個無
理的要求,今天這些事情,請你們,不要再洩漏給其他人知道。」

  「瑪法老師,這……這樣好嗎?」沒有直接拒絕,或者質問為什麼,桑婕瑜這
個名門子弟,很明顯是非常尊重長輩,她那樣的態度,就好像,無論吉安娜能否合
理解釋那無理的要求,只要態度篤定,她就會百分百支持。

  「瑪法老師,妳終於學會打官腔了嗎?呵呵!」認識大冒險家最久,也最了解
大冒險家的佟臣輔,雖然沒有表明同意或否定,甚至語氣還有些不敬,但是旁人感
覺得出來,這輕挑的花花公子,並沒有忤逆吉安娜的打算。

  而對於特種部隊出身的邊緣來說,隱瞞事實真相,已經是家常便飯,吉安娜此
刻的提議,對他來說再自然也不過,所以,沒說話的他,算是默默的同意了。

  這樣看來,車廂裡頭可以說沒有任何反對意見,對此,吉安娜感到滿意,拿取
擱置一旁的煙桿,表情態度開始放鬆:「你們能接受,那真是太好了,很久以前,
我遭遇過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情,那時候的我,將事情大肆宣傳,結果,沒得到信任
也就算了,更害苦了一些人,我不希望你們作出同樣的錯事,唉……」

  大冒險家的語意有些含糊,但三位年輕男女都是才思敏捷之人,不難體會箇中
真意,在中原裡頭,地殼王蟲除了是密中密之外,更是個禁忌,那毀滅性的威力能
夠對人心造成何種程度的影響,絕對無可估計,今天的事情如果讓普通百姓知道,
更深夜沉之際,再沒幾個人能夠睡得好覺。

  比起某個地方被岩漿所吞噬的傷害,對於國家而言,惶恐人心的影響更是無遠
弗屆,所以官方不會允許這種消息發佈,而且,無論大同還是瓦崙,專職研究王蟲
的機構都是國家裡頭最堅實所在,從來沒有讓王蟲在研究機構以外的地方誕生,背
負了一百年的驕傲,他們不會證實王蟲存在於外界的消息。

  「我們看開一點吧!王蟲能否順利破繭而出,仍是個未知數,或者蠶死繭中,
也不是沒有可能,無論如何,就算復活教真的利用王蟲繭作出攻擊,那後果,也比
讓中原社會人心惶惶,要來的……輕微……些許…」

  最後幾句話,說的相當不確定,這也沒辦法,地殼王蟲一但發動,生靈塗炭成
千上萬,雖然那只佔中原人口一丁點比例,但,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都是個驚心動
魄的數目,吉安娜再看的開,也很難說得順口。

  山水車廂內部陷入沉重靜默,大體上,眾人已經採納吉安娜的觀點,不過,心
底還是掙扎不已,有個人或許並不憂心,但那個人,並沒有特別聲明的必要。至此
,白髮皮衣男與大冒險家出車廂回到駕車座,紅髮淑女與金髮花公公子則留駐車廂
,共識既已達成,大家當然散會。

  接下來的路程,拜邊緣失落王蟲繭之賜,不再有人攔路打劫,心理負擔減輕,
連狹窄的林間道路,都有那麼一點變寬闊的感覺。徐徐的吐著白煙,吉安娜一雙老
眼盯著邊緣猛瞧,後者原本並不在意,但當那樣的情形持續五分鐘以上,他開始感
到頭皮有點發麻。

  難以繼續隱忍:「有事嗎?吉安娜……」

  「嗯,有。」

  「那就說啊!直來直往的大冒險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家子氣。」

  「我沒有,我只是……」矮老太婆緩緩轉動煙桿:「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而已。」

  喔!想不到她也會有這麼一天,邊緣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事?」

  「你……幫我走一趟維德城吧!」

  「老總統那件事?」

  「沒錯。」

  「這玩笑開太大了吧,我這卑微的身分,哪有接近大同國協總統的資格?而且
,妳幹麻不自己去?」

  吉安娜淡淡應道:「因為我發過誓,有生之年,不再踏入維德城半步。」

  「那妳就踏一步啊!一步就不是半步了吧!」胡謅兩句,邊緣認真道:「那麼決
絕的誓言妳也敢發,我相信,維德城一定給過妳相當不愉快的回憶,既然這樣,妳又
幹麻淌這渾水?而且之前妳也說過,恨李東煌入骨的,不是嗎?」

  「是歸是,但,白頭,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我知道,你們這些大人物做事,有哪件簡單了?」邊緣獨自包紮著手傷,嘴咬
繃帶打結:「你們總是把事情複雜化,然後又三緘其口,搞得狀況比沼澤還混濁,等
到連你們自己也看不清了,才在那邊補救,這何苦?」

  「又不是只有我這樣……」大冒險家被白頭批的無可回應,硬是直接切入:「臭
小子,廢話那麼多,老娘還要聽你教訓嗎?你到底幫是不幫!」

  「…………」邊緣裝模作樣沉吟一會兒,但其實並沒有考慮什麼:「幫!怎麼會
不幫呢!怎麼說,我都還欠妳一次救命之恩,哪有不幫忙的立場可言。」

  「算你識相。」吉安娜高興的大口吸煙:「你的手傷怎麼樣?嚴重嗎?是被野邃
牙咬的吧?」

  「半個月之內應該可以好。」抬起受傷的右手掌,邊緣喟道:「不自量力的代價
,呵呵!」

  「不用說的那麼難聽,我猜得出來,如果沒有必要,你是不會那麼做的,就跟
…當年的死鬼一樣。那個時候,死鬼年紀尚輕,修為淺薄,仍不足以駕馭家傳寶刀
,有時左手包繃帶,有時右手包繃帶,跟他在一起冒險,就很少有機會,能看見他
雙手安好。」

  「是嗎……陛下也有那種時候啊!」儘管那是常理,但對於看慣了顛沛無敵面
的邊緣而言,還真是難以想像。

  「關於邪刀如何咬傷他的手,我跟其他夥伴們,都看過無數次,邪刀的狠、邪
刀的利、以及邪刀的凶,我們都感受得十分深刻,也由於那樣,我們常常都會勸他
,在功力提昇之前先使用普通刀刃,因為我們都擔心,哪天,邪刀真的會讓他失去
一隻手。」

  「那的確不是沒有根據的擔憂。」邊緣也有著深刻的體會:「不過,陛下一定
不肯,對吧?」

  「當然,哼!死鬼就是那樣的好勝,你曉得,百年前顛峰得到邪刀的時候,年
紀還不到二十歲,但已經能夠運用自如,死鬼說什麼要向組父看齊,真是荒唐,也
不想想,顛峰能與極限齊名,何等天才人物,他顛沛算哪根蔥!」

  老太婆越說越氣,白髮皮衣男不知如何是好:「這……」如果陛下算不了哪根
蔥的話,中原裡能當蔥的人物,恐怕屈指可數。

  「反正他說什麼就是不肯換刀,也罷,他不願意,我們也不能勉強,但基於道
義,我們替他另外想了個法子。」

  「另外的法子?有效嗎?」

  「百分之百有效。」說著,老太婆從懷裡拿出一隻手套,遞給邊緣:「拿去吧
!白頭,你需要的。」

  「咦!?」邊緣想不到對方突然會端出這種東西,著時是嚇了一跳,但還是接
過來,仔細詳觀:「這是?」

  「曠古兜。」吉安娜解釋:「戴了之後,你就甭怕再被邪刀咬。」

  「曠古兜?曠古絕今的曠古兜?」邊緣再吃一驚,這竟然是那組聞名天下兵器
的一部份?曠古絕今,武林中拳腳習武者趨之若鶩的裝備,『曠古兜』戴在手上,
『絕今踏』穿在腳底,除了能擋神兵利器之外,更能倍增勁道,原來如此,戴上曠
古兜再持野邃牙,或者真能保護手部不受傷害,妙啊!

  只是,話說回來:「吉安娜,妳哪來的曠古兜?」

  「那是以前我們弄給死鬼的,他一直保留著,上次跟通知接應你的書信一併寄
給我。」

  連自己什麼時候需要援助都能夠預知的陛下,當然也曉得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壓
制野邃牙,這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過,老太婆的答案,卻又引申出另外一個問
題:「那麼妳為什麼到現在才拿出來?」

  「哦!你‧想‧知‧道‧嗎?」吉安娜的眼睛眨呀眨,嘴部彎成圓圈,顯然是
在裝可愛,掩飾某些事實。

  「廢話,少來這套,噁心死了。」白髮皮衣男一點也不客氣。

  「因為我不希望你使用野邃牙,白頭,這是為你好,自顛峰得刀以來,這把邪
刀落入顛姓以外者,都沒有過好收場的例子,你是死鬼託付給我的人,我必須為你
在各方面的未來作基本打算。」

  老實說,邊緣真的感受到些許暖意:「那麼,現在又為什麼要給我?」

  「因為你跟死鬼一樣都是白癡,可能你的情況好一點,但我相信你以後還是會
有用到那把刀的機會,既然無可避免,我當然只好幫你一把。」

  「呵呵!那真是多謝了呢!」

  感激之餘,邊緣急忙試戴曠古兜,但是隨即發現,這是右手的手套,沒傷的左
手不能戴,可惡,管他的!就算右手目前纏著繃帶,誰說不能戴手套,於是硬把創
傷的右手擠進手套裡,好不容易戴上去之後,那感覺很奇妙,儘管沒有握拳,卻仍
然彷彿獲得了無鑄力量,曠古兜,果然名不虛傳。

  看著白頭那麼興奮,叼著煙桿的吉安娜,臉上掛出欣慰表情,但是心底,卻是
另外一種想法。

  阿沛啊!你到底……想創造出怎麼樣的怪物………

  ◎◎◎

  將近兩天的車程,山水牛車終於駛入博愛行政區,重重密林已不復見,取而代
之的是,一望無際的水稻,以及種植各類農作物的田野。長期受隔鄰南國薰陶,博
愛是大同國協裡佛教最盛行的區域,沿途佇立不少佛像,除此之外,也由於與南國
貼近,所以博愛行政區也直接輸入最新鮮的南國名產,如果在此歇息的話,可以大
飽口福,對邊緣來說,這是難得的機會。

  不過,很可惜,踏下牛車的那一刻,邊緣隨即又得登上了另一輛,通往維德城
的直達特快馬車。

  由於即將分道揚鑣,吉安娜講述臨行忠告:「白頭,不必太拼命,有去已經很
給李老頭面子,如果刺客燙手,大可犧牲李老頭自保,我不會怪你的。哦!對了,
還有一點,小佟多半會帶你去一些不入流的地方,這個你自己注意,玩無所謂,別
搞出一身病。」

  這算什麼荒唐建議!邊緣聽得臉快要垮下來,佟臣輔那回事就算了,自我節制
這點自己還蠻有信心,但如果犧牲大同國協總統自保,別說維德城容不下自己,整
個大同國協都會要自己的命。擔當護衛性質的工作,期間之內,就不能讓被保護人
比自己更早死,這點基本的認知,邊緣非常清楚,畢竟,曾經直屬歐帕斯王的他,
這類任務也接過不少。

  「保重了,邊兄,援手之情婕瑜銘感五內。」南國與維德城的方向完全相反,
紅髮淑女當然也要告辭,也不知識佛門慈悲,又或者單純對白髮皮衣男觀感良好,
她作出了相當程度的祝福:「此去禍福難料,凶險難測,邊兄萬事小心,阿彌陀佛
,婕瑜願以過往功德迴向於兄。」

  接著,還不忘加上一句:「另外,如果可以的話,請儘量遠離佟臣輔,以免某
些價值觀受到不良影響而偏差,這點,請邊兄特別注意。」

  桑婕瑜這個女孩子,外表看起來,以及說話聽起來都非常誠懇,因為那樣的緣
故,就算是她的敵人,也很難對她不敬,但是,就近與她相處,邊緣總是感到一種
說不上來的奇特感覺,那感覺無關乎男女之間,這點邊緣絕對確定,但若想透徹這
感覺,邊緣就還需要更多的時間,現在,算了吧!

  而就在白髮皮衣男準備禮貌回話的時候,另一位也要往赴大同首都的金髮貴公
子,則很不高興:「實在太傷心了!瑪法老師,還有婕瑜小姐,你們太傷我的心了
,把我當成透明,不跟我道別那也就算了,但為什麼要那麼樣抹黑我在邊兄心裡的
地位,人不風流枉少年,平心而論,我可以向你們保證,若邊兄能向區區在下看齊
,定能了悟更多人生樂趣。」

  儘管中原裡最出名的花花公子作出了抗辯,但並沒有什麼效果,質疑他的兩位
女性,態度仍然置若耳邊風,並不想認真跟他討論,因為她們都很了解,沒有人會
比這個花心大少更能扯,態勢至此,佟臣輔即便口若懸河,也只能對著邊緣嘆氣。

  過了一會兒,哨聲響起,在吉安娜與桑婕瑜的注目下,馬車緩緩移動。八匹駿
馬提供動力,最大載客輛十二人,這是中原裡很常見的載客運輸車型,但是車票昂
貴,要價三枚銀幣。

  三枚銅幣可以吃一碗餛飩麵,百枚銅幣換一枚銀幣,十枚銀幣換一枚金幣,不
難衡量的是,三枚銀幣的車票,普通小康家庭大都避之為吉,所以放眼看過去,整
輛車裡,就沒有穿著襤褸的乘客。

  對於這種載客馬車,邊緣不知該抱討厭還是喜歡的情緒,討厭的原因是,父親
人生的最後一程,便是潛入這種馬車的行李廂,而喜歡的原因是,當年在汎城當下
人,二小姐常常拉著自己偷偷跑出去玩,由於是偷跑,所以不能搭乘家用馬車,只
好買車票搭載客馬車。

  逃離瓦崙之後,邊緣甚少想起二小姐,但是,那並不代表二小姐在邊緣的心目
中地位遠低於大小姐,恰恰相反的是,邊緣永遠也沒有能力把大小姐與二小姐做出
高低評判,在他的認知裡,這兩位「主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她們之間差異性極高,大小姐靜如處子,二小姐動如脫兔、大小最常要邊緣陪
伴的事情是下棋看書,二小姐最常要邊緣陪伴的事情是協助出走、大小姐從來沒有
讓老爺煩惱,二小姐卻常常把搭訕的公子哥兒打得頭破血流。

  不過,雖然二小姐是那樣的好動,邊緣卻不會拿外向活潑來形容她,因為即使
她並不孤僻,但是她絕對孤傲,她會把追求者送的鮮花踩在腳底、巧克力拿去餵豬
、衣服送給乞丐、情書貼到城門口,但即使是那樣,年僅十五歲的她,追求者仍然
絡繹不絕,甚至,比起被大小姐婉轉的拒絕,汎城的許多青年俊彥,更喜歡被二小
姐無情糟蹋。

  而正因為二小姐是那樣的不可一世,所以離開汎城這麼多年來,邊緣才會沒有
為她擔心過,僅僅偶而會想起,她的美麗、她的脾氣、以及,她向自己履問不煩的
那個問題。

  『緣………我美嗎?』

  然後,彷彿二小姐就在自己的眼前那般,邊緣會以一種很慎重的口吻,認真說
道:「很美,當然美,沒有人能比妳更美。」

  雖然那些讚美說的很輕聲,但坐在白髮皮衣男隔壁的佟臣輔,仍然聽到些許端
倪:「邊兄,你………說什麼?」

  「沒、沒有!」這情形可讓邊緣大為臉紅:「只是一些家鄉的打油詩而已。」

  「喔,這樣啊!」由於剛剛並不是聽得很清楚,所以花心男子接受了這個解釋
:「看來你真是閒得荒啊!老實講,我也是,咱們去找點樂子如何?你看看後面倒
數第二排。」

  依言轉回頭,入目的是兩位膚色健康的年輕女子,根據那清涼的服裝特色,可
以推斷的是,應該是來自於沒有冬天,四季如春的南國。看這情況,邊緣不難理解
所謂樂子指的是什麼。

  「怎麼樣啊?反正還有兩天路程,咱倆一人一個,豈不快哉?」

  「不必客氣了,我對搭訕不是很有興趣。」

  「幹麻!怕羞啊!裝什麼處男,大家出來玩,你別那麼掃興。」

  「真的不行,再說,我並不是那麼悶。」

  「邊兄,你不會真的被瑪法老師還有婕瑜小姐的話影響了吧!她們一位是老女
人,一位等於半個尼姑,哪能了解男兒本色。」

  「不是那樣的,我真的不習慣這種交友方式。」

  「好吧!這種事勉強不來,你不要的話,那我就通包囉!免得浪費。」

  「請慢用。」

  就這樣,佟臣輔離開了座位,邊緣饒富趣味的看著,這金髮男子不負花花公子
之名,果然是泡妞聖手,從容大度的走過去,盯著兩女座旁的窗外,指著遠方吟詩
,飄逸的金髮一甩,自然而然的與兩女展開對談,南國的女人就像南國的氣候般熱
情,尤其是遇上了聖流士的浪漫男人,簡直就是一拍集合。

  轉眼間,高貴的金髮男子坐入兩女中間位置,左擁右抱,好不風流,雖然那只
是雙人座,但這輛載客馬車是奢侈品,坐入三人也無不可。

  兼具速度與舒適,車票貴是有價值的,入夜的時候,已經遠遠脫離博愛行政區
,越過三分之一面積的和平行政區,如果繼續奔馳的話,日出以前,必定能看見維
德城口,那象徵自由與民主的巨大雕像。

  但是大多數乘客並不樂意趕夜路,所以馬車駛入了一家高級旅店,邊緣提議騎
馬繼續往維德城前進,但是遭佟臣輔否決,因為並沒有那麼趕時間,總統給他的期
限還有三天左右,本來如果必須到米特鎮裡請吉安娜的話,這個期限有點趕,但是
吉安娜自己出山,路中巧遇,讓他省了許多腳程,以至於現在多出許多玩樂時間。

  既然主事人都這麼說了,邊緣也不好有別的意見,而且連續幾天都睡車上,今
晚可以進駐高級旅店,枕鵝毛、蓋蠶絲,他也沒什麼道理排斥,最重要的是,他的
身上有著活煞降遺留的異味,儘管活煞降破了之後,味道淡了許多,不過仍是難聞
,見總統之前,非得處理乾淨不可。

  隔天早晨,邊緣見識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佟臣輔從來自南國其中一位女
子的房門走出,旅途之中,男女相遇,歡度春宵,本來這並非什麼大不了,但邊緣
記得很清楚,昨晚入睡前,佟臣輔進入的明明是另外一位女子的房間,現在卻從這
位女子房門走出,也就是說,午夜的時候……

  想到這裡,邊緣搖搖頭,算了!有些事,還是別想得太清楚會比較好。

  ◎◎◎

  「佟兄,你為什麼會認識吉安娜?」似乎是「玩」膩了,金髮貴公子坐回邊緣
旁側,這讓後者有機會問出這幾天的疑問,他實在想不通,一個遊戲於上流社會,
一個由走於荒郊野嶺,生活領域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怎麼會湊在一起。

  「不用那麼見外,叫我臣輔就可以了。十幾歲的時候,我在家鄉闖了禍,我的
母親與瑪法老師是舊識,就把我送到她那裡避避風頭,」肘抵窗框,單拳撐著下巴
,佟臣輔身上散發著不羈:「真懷念啊!那個時候,天天上山下海。」

  印象中沒記錯的話,這花花公子的家世,在聖流士也是個侯爵之流,以該國法
律之寬鬆,就算是重罪,只要略為關說,大概也能免責法律體系之外,但他闖的禍
居然需要遠避他鄉才能解決,這十分令人奇:「喔,什麼禍那麼嚴重?」

  「也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我父親發現我跟他的情婦有一腿。」

  沒想到這傢伙十幾歲就已經這麼亂搞:「這種事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在聖流
士,應該很平常吧!」有藝術殿堂之稱的聖流士,同時也是娼妓業最發達的所在,
男女關係之混亂,堪稱中原裡首屈一指,在該國,男人以情婦多寡互別苗頭,十三
歲以上的男孩,就會被老爸帶去妓院體驗人生新一頁。

  「這你就不知道了,那個女人八歲就被我父親買來,苦苦等候,我爸終於等到
她長大,興奮的準備幫她開苞,卻沒想到被我拔得頭籌,他當然氣的要死,說要打
斷我的腿,順便剪掉我的命跟子。」

  「後來呢?怎麼氣消的?」

  「沒有。」佟臣輔苦笑,但帥氣的臉龐看起來一點也不苦:「我父親從來沒有
氣消過。」

  「那你為什麼可以重返國門?」

  「因為我父親馬上風死在妓院裡。」

  「…………」一時之間,邊緣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必那個時候,你的心情一
定很複雜吧……」

  「是啊,不過,我已經不記得,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佟臣輔的表情若
有所思:「自己是哭還是笑?」

  這是幾天來,首次感覺到佟臣輔感性的一面,邊緣暗忖,他此時憂鬱的模樣,
肯定能令萬千少女心醉。不知不覺間,問題已經扯遠,稍微整理一下目前獲得的資
訊,邊緣忽然發覺,自己漏掉一個重點。

  「臣輔兄,吉安娜不會也是聖流士人吧?」

  「叫我臣輔就可以了,不用加兄,要不然跟之前的稱呼沒有分別。」金髮貴公
子搖頭失笑:「你不知道嗎?瑪法老師實實在在是個聖流士人。」

  「呃!?」白髮皮衣男可真是沒想到,那樣一位粗俗的老太婆,會來自於藝術
殿堂聖流士:「真的嗎?那麼吉安娜應該只是在聖流士出生,而不是在聖流士長大
的吧?」

  「你從哪裡聽來那種沒有根據的猜測?瑪法老師當然是在聖流土生土長,她從
小就被喻為神童,三歲能彈琴、七歲能作曲、八歲能編舞、十歲能夠獨立完成大型
歌舞劇本、十四更入選宮廷樂理師。」

  關於藝文方面的情報,特種部隊很少搜羅,所以佟臣輔說的那些,邊緣完全聞所
未聞,真是看走眼了,那個整天煙不離手的老太婆,居然是這樣才華洋溢的音樂家,
儘管佟臣輔信誓旦旦,邊緣還是很難接受:「既然她那麼偉大,為什麼不待在宮廷裡
享福,反而坐著牛車到處跑。」

  「因為她十七歲的時候,被當代君王放逐,限制此後再不得踏入聖流士境內。」

  「怎麼會這樣?你剛剛不是講的很風光嗎?」前後遭遇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風光是一回事,但當她把一本反天主教詩集,改編成歌舞劇本的時候,則又是
另外一回事了。」佟臣輔輕描淡寫的說著:「這樣講……你了解嗎?」

  點點頭,邊緣表示完全了解,對於聖流士的國情,他有著相當程度的認知,以天
主教為國教,聖流士許多層面的發展都以聖經教義為依據,除了全方位影響人民之外
,更控制著政府,沒有教廷在後支持的王位繼承人,王冠通常都戴不了太久,這點,
歷史上毫無例外。所以不難想像的是,這樣一個政教合融的國家,所制定的法律,必
定也是以保護教義為原則。

  因為那樣,所以聖流士的境內,絕對不允許批評天主教的言論發聲,你可以不信
教,但不能夠大聲嚷嚷,據悉,哪怕只是醉話,只要內容牽涉反天主教義,被密探得
知,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責罰,聖流士的法律什麼都鬆,唯獨這方面,嚴厲到連瓦崙
也要感到佩服。

  不能質疑天主教,其他一切好談,這個原則在聖流士裡,連販夫走卒都非常清楚
,吉安娜如果真的如同佟臣輔所說那般天才,就不可能不了解規劃反天主教歌舞劇的
危險性:「為什麼她要那麼作?」

  佟臣輔聳聳肩:「誰知道呢?」

  「你跟在她身邊冒險的時候,也沒問過?」

  「問是有問,不過,回答與否的決定權,並不在我這裡。」

  那倒是,傷心往事誰願意提?再怎麼開朗的人,內心也必然會有不想被人碰觸的
角落。有家歸不得,那樣的情形,與邊緣的遭遇頗為類似,勾起了他的同理心,頻頻
嘆氣:「唉,大冒險家縱橫四海,足跡踏遍天下,再怎麼嚴密的絕境也闖過,卻偏偏
回不了家,真是情何以堪啊!」

  對於邊緣所表現的惋惜,佟臣輔並沒有同感,因為他知道更多事實:「你要為瑪
法老師嘆息,我並不反對!不過,禁制她的放逐令,十幾年前就已經解除,只要她願
意,隨時都可以回去,而且附加禮炮歡迎,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悽慘。」

  「喔?還有下文?這又是何緣故?」老太婆的一生真是曲折啊!白髮皮衣男暗暗
決定,接下來,除非確定故事真的完結,否則他不會再妄下定論,真是太糗了。

  「你知道仲夏夜未眠,以及洛納頌嗎?」

  「好像是聖流士熱門歌舞劇,以及經典交響曲,對吧?」儘管沒有特意搜羅過藝
文情報,但佟臣輔所提及話題,中原裡的人大都耳熟能詳,前者在聖流士國家歌劇院
上演十幾年,至今票房居高不下,後者則是衡量一個交響樂團的準繩,水準低落的團
隊,絕對無法順利發揮。

  「沒錯,你都知道那就太好了,那麼,你一定也能夠了解這兩者的價值,我告訴
你,這就是瑪法老師豁免放逐令的原因,仲夏夜未眠以及洛納頌,都是她的作品,據
我所知,瑪法老師已經被列入音樂史上,本世紀最偉大的音樂家之一。」

  這、這是真的嗎?先前佟臣輔怎麼吹噓吉安娜的天才,邊緣都沒有太大感覺,現
在聽到實例以後,有了衡量的認知,他才驚覺到吉安娜是如何的令人尊敬,不只是力
氣大,以及亂塗鴉而已。

  「說起來你大概也會覺得不可思議,當年,瑪法老師被放逐的時候,她所有作品
的價值都被貶到了最低點,但是,你知道嗎?真正的好東西,是經得起考驗的,近二
十年來,瑪法老師的作品廣泛的被大眾讚賞,那是一種潮流,那是教廷再怎麼從中作
梗,也擋不住的潮流。」

  聽到這裡,邊緣不難發覺的是,對於幾個國家而言,吉安娜,實實在在是個麻煩
人物!在大同,她擔任反對黨核心幹部、在聖流士,她正面挑戰國教權威,以她大冒
險家的身分,到處亂跑,就算日後再聽到哪國視她為眼中釘,邊緣也毫不意外。

  結束與金髮貴公子的談話後,白髮皮衣男伸長脖子,頭探出車窗之外,遠遠地,
維德城隱約可見,而矗立城門口兩側,兩座比城裡大多數建築物都要來得高聳的男人
雕像,更是清楚的映入眼簾。

  左邊那是大同國協民主之父,「博格‧藍斯禮」的雕像,虯髯滿面,天庭飽滿,
外形是標準的豪邁漢子,兩手掌心攤開於胸前,左手雕著一隻展翅欲飛的白鴿,右手
擺著一副天秤,象徵自由與平等。

  右邊的雕像是曾經造成大同國協動亂,背負十多年禍國臭名的大俠「極限」,眉
毛算不上粗濃,眼神毫無威嚴,體型又比隔壁的蘭斯禮瘦弱許多,整個造型看起來,
像是個溫儒的讀書人多過於武者,雙手捧著一把斷劍,紀念著他催生憲法的那件事。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並不是因為彼此之間感情好,他們的生存年代相差起碼三百
年,彼此之間不可能認識,大同國協之所以給予他們相同的最高敬意,是因為,難以
把他們的所作所為分出高下。

  大俠極限的事蹟沒什麼好說,近百年來,他是最為人所樂道的武者,相關的冒險
經歷,連小孩子都能夠朗朗上口,而博格‧蘭斯禮,雖然成名早幾百年,但無論多麼
偉大,時間的隔閡之下,現今,只有歷史知識較為豐富的人,對他才會比較熟悉。

  如果說,還政皇雷諾二世,是中原歷史上最有名望的領袖,那麼,藍斯禮的名望
,就僅僅只會在雷諾二世之下,而凌駕於其他諸多皇者之上。

  這麼猛!他作了什麼?

  割捨。

  與還政皇一樣,藍斯禮割捨了他的國家、割捨了他的領土,差別只在於,前者割
捨了大半中原,而後者只有割捨大同國協這塊區域而已,所以他的名望,才會不及前
者,因為,他割捨的不夠多。

  但是那樣的衡量角度,也不是每位歷史學家都認同,事實上,有一派學者認為,
藍斯禮的割捨,意義其實大於雷諾二世,因為他甚至連自己的王位也割捨,他已經割
捨到………不能再割捨更多,世人不應該把重點放在割捨的量,撇開那些表面,藍斯
禮割捨的質,遠遠在任何人之上。

  後面的說法顯然是比較具有說服力,不過,所謂歷史,講求的是確切證據,只需
要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什麼人、作了什麼事,至於那時候、那個地方、那個人
,為什麼做出那件事,儘管重要,卻必須忽略,因為心理層面的原由,全部只是臆測
,再怎麼傑出的歷史學家,也無法真正了解已經作古的歷史人物,即使熟知歷史人物
的生活作息、個性喜好,臆測仍然………只是臆測。

  因此,誰能評斷,雷諾二世所割捨的,不是雷諾二世的全部?誰又能評斷,博格
藍斯禮真的已經不能再割捨更多?

  只有數據。

  而如果以數據為依歸,基本上,中原是中原,大同是大同,那並不是放大或者縮
小何者的比例,就能夠公平比對的,因此,雷諾二世,會一直排名在藍斯禮之前,至
於這次序日後會否變動,還要看學者之間的共識,不過,已經作古的兩人,想必並不
在乎這種事。

  始終,會去爭論這種事的,也只有狗拿耗子的世人而已。

  首都的戒備,總是較其他地方森嚴,通過城門的時候,必須經過檢查哨,邊緣兩
人搭乘的馬車,放慢速度排入進城的隊伍,這使得邊緣有機會,可以仔細仰看極限以
及藍斯禮的雕像好一會兒。

  至於他為什麼會對矗立城門左右的雕像這麼感興趣,一來這是全中原有名的景點
,二來,這是大小姐最想見識的地方。

  『我很羨慕嘉恬,想哪裡就去哪裡,從來也不拖泥帶水,那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即使一次也好,我好希望去一趟中原裡最自由平等的所在,仰望城門口浩氣長存的偉
人雕像,親眼目睹為憲法犧牲的太阿劍。緣,如果……哪一天……爸爸答應的話,你
,願意陪我去嗎?』
  
  願意,大小姐,我們到了,我們終於到了……

  第三話  五人團隊

  維德城,維指的是四維,德指的是八德,所謂四維八德,是中原裡一門古老的學
派,「儒」的基本教義。為了國家的永續經營,雷諾二世割捨了大半領土,那麼藍斯
禮呢?他又有什麼理由?據說,他是因為受儒派思想長久薰陶,從而有了民主思想的
念頭。

  這理由聽起來有點牽強,因為假如教育可以讓一個君王放棄自己的尊榮,那麼,
世界上大半的罪犯,大概也不用坐牢,只要趕回學校進修,就可以改過自新了。但那
不可能,而且,就算教育真的具備那種魔力,誰也不認為博格的父親,會允許宮廷導
師向自己的兒子灌輸那種對不起列宗列祖的觀念,所以並沒有多少人相信那種鬼扯。

  但是,無論相信與否,大部分人還是得接受那個理由,因為截至目前為止,歷史
學家遍查典籍、紀錄,包括野史在內,都找不到合理的原由,解釋藍斯禮造就民主的
原因。最初的時候,這個課題被貢院的研究生熱烈探討,但四百年來,沒有任何結論
,時至今日,已經沒有研究生,再對這段渾沌的歷史感興趣,因為如果研究沒有結果
,是拿不到學位的。

  由於持有政府特別核發的許可證,邊緣等人通關過程特別快速,幾乎是佟臣輔一
亮出證件,守城的將士隨即放行,真不愧是直屬總統的紅人啊!

  按照金髮貴公子所言,面見總統的時間預定在後天中午,雖然說早點去也沒什麼
不妥,但特種部隊的經歷,讓邊緣習慣順應命令做事,絕少會有違背的時候。因此,
這兩天,他就只好先在佟臣輔的住處落腳。

  佟臣輔是國家請來協助統籌文化節的貴賓,因為那樣的緣故,待遇自然非常優渥
,他住在維德城最高級飯店最好的房間裡,聖流士人多半享受生活,品味人生,住處
當然要求舒適,邊緣感覺,佟臣輔的住處符合那樣的條件,住個兩天,應該是蠻愜意
的決定。

  但邊緣忘了,佟臣輔那迷人的魅力。

  「佟公子──!」前腳才剛進門,後面就跟來三位姿色頗佳的女孩子,十幾歲到
三十歲左右都有,真是大小通吃,就好像強盜搶劫一樣,女孩子們硬生生把邊緣擠開
,包圍佟臣輔,東拉西扯。

  「您終於回來了,親愛的佟公子,讓我用無盡的溫柔,洗去您一身的辛勞吧!」
抱住佟臣輔左臂十幾歲少女,小鳥般依人。

  「想的奴家好苦啊!你這壞人,因為你的離開,害人家胸脯整天不聽話的跳動,
你讓奴家好擔心吶!」抱住右臂的三十幾歲女子,也不怕羞,直接把佟臣輔的右手塞
進自己上衣領口:「你摸摸嘛!奴家的心到現在還跳的很厲害。」

  至於另一位二十幾歲的女子,搶不到手抱,就直接去抱大腿:「心愛的輔,少了
你,我真的不知道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真是令人感動的重逢啊!邊緣有點傻眼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太誇張了吧!雖然號
稱中原第一風流,但也沒必要讓女人癡狂到這種程度吧!嗯,想必,除了長相好看之
外,佟臣輔身上另有征服女人的利器。

  「來來來,白頭,我介紹朋友給你認識。」在馬車上多番討論之後,金髮貴公子
決定仿效吉安娜,以白頭二字稱呼白髮皮衣男:「他們是飯店的老闆,大姊蘭花、二
姐海棠,以及小妹百合。」

  「你們好!」邊緣禮貌性質的揮揮手。

  被三朵花糾纏的佟臣輔續道:「我們要進浴室洗澡,你來不來啊!一起玩搖搖!
她們不會介意的。」同意著金髮貴公子的提議,三朵花淫蕩的拋出媚眼。

  但是我介意!邊緣很想那麼說,不過會有點失禮,於是宛轉拒絕:「不用麻煩了
,我討厭洗澡,好幾天才洗一次,昨天洗過,可以撐一個禮拜。」

  這種程度的推諉說辭,佟臣輔怎麼可能聽不出來呢?大笑說道:「白頭啊,再這
樣下去,你就快夠資格,往赴無妄禪院報名了,哈哈哈!」

  「我會考慮的,那麼,臣輔,我晚上睡哪?」

  「紅色門扉的房間,裡頭什麼都準備好了,如果還有需要,就跟服務生拿,不必
客氣,記到我帳上。」金髮貴公子不死心的重申:「世上哪隻貓兒不偷腥,同是男人
,我不相信你可以守身如玉,想你只是怕生,怎樣也好,浴室的門不會關緊,你想通
了,就推門進來,我們無任歡迎。」

  語畢,左擁右抱腳上還勾一個,佟臣輔聲勢浩大的進入了浴室,對於這種情況感
到尷尬的邊緣,迅速的進入紅色門扉的房間,暫時,不打算跟這一男三女再有任何交
集,現在的他,當務之急,是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恢復右手的戰力。

  敢襲擊大同國協總統,那樣的刺客,就不會是泛泛之輩,應付這種必須高估的敵
人,單靠左手戰力,別說保護總統,就連能否保護自己都還是未知數,本來,單靠匕
首技,邊緣應該會感到不安,但是現在不同了,憑藉吉安娜給的曠古兜,到了危急的
時候,他便能使出陛下親傳的刀法應敵,這是強絕的後盾。

  但可惜的是,傳說中應該是一對的手套,他只得到一隻右手戴的,因為某種不知
名的緣故,左手完全套不進去,硬擠也沒用,而他的右手所受又不是普通皮肉傷,筋
脈沒有復原,五指屈張的速度非常慢,更不用提抓東西。

  因此這空檔的兩天裡,他要集中精神,以氣勁增快血肉的重建速率,不過,這可
能嗎?當然可能,在中原裡,有不少所謂的「氣療師」,以氣勁治療患者,刀劍創傷
尤有奇效。

  只是,氣勁不是神丹妙藥,治療效果有其侷限,隨著個人體質的不同,增加復原
力的功效從一倍到五倍都不等,邊緣不奢望兩天的時間能夠讓右手完好如初,最多,
只要求恢復基本握力,要不然,空有曠古兜,也只是徒增傷悲。

  使用氣勁療傷,用不了多少流量,一點就夠,多了也無法加強效果,與戰鬥集中
運勁的方式不同,治療的氣勁,必須要打的很散,分解再分解,幾乎到不存在的程度
,然後把氣勁平均灌輸給細胞分子,加速新陳代謝的機制。附帶一提的是,這個行為
並不會讓被治療的人老化。

  行功過程中,邊緣的心神非常集中,因為他希望盡可能的,影響讓身體裡難以計
數的細胞活化,一般街坊的氣療師,能夠讓患者身體裡頭一成五的細胞動作,已經是
非常有一套,而邊緣此時卻達到了四成的境界,換算起來,最起碼,可以讓復原力加
速三倍不止。
  
  「啊!不行了,奴、奴家爽死啦──!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心肝,不要停呀
!啊───!」

  便在白髮皮衣男專心一致之際,浴室裡的佟臣輔,似乎也非常忙碌,一陣陣合歡
苟且之音,時高時低,時痛苦、時歡愉,不斷的再邊緣耳際繚繞,真火熱啊,可以辨
識的是,那叫聲來自於大姐蘭花。

  真是的,也不管會不會吵到其他人,算了,隨便吧!反正自己是寄人籬下,抱著
那樣的想法,邊緣以無上的定力,將浴室傳來的辦事聲拋諸腦後,專心的復原傷口,
小時後的不愉快經歷,讓他對這方面的事情特別具有免疫力。

  兩個小時之後,對於浴室裡頭的勾當,邊緣的態度從苦笑轉為驚訝,因為蘭花足
足喊了兩個小時!?真是太厲害了,男女雙方都在挑戰人類的終極!邊緣以為事情結
束了,但隨即,他馬上就知道,自己太小看佟臣輔的能耐。因為幾十秒的平靜之後,
開始換二姐海棠的喊聲上場。

  「天吶──!輔好棒啊──!啊!以後沒有你該怎麼辦!啊啊啊──!」

  這一次叫聲也維持了兩個多小時,白髮皮衣男越聽越不安,擔心佟臣輔是否也會
遭遇乃父相同的下場,聖流士的上帝啊,保佑您美麗帥氣的作品吧!再度十幾秒的停
頓之後,毫無意外的是,小妹百合上場。

  「喔!佟公子──哦!佟公子───!我要升天啦!嗯喔喔喔喔──!」

  不能免俗的,又是兩個小時,總算是安靜了,這樣的性能力,豈是恐怖可以形容
,邊緣終於領悟,除了長相以外,金髮貴公子何以能夠使得女人癡狂。但是,再多等
幾分鐘之後,他再度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佟臣輔,因為幾分鐘之後,大姊蘭花居然
又循環上場。

  一直到「事情」完整結束為止,那一男三女,徹底玩了三輪,耗時一千零八十分
鐘,如果有誰不相信,邊緣就是那活生生的見證。

  ◎◎◎

  「臣輔,你……身體還可以吧?」白髮皮衣男如是的問著,來到維德城的第三天
,佟臣輔領著他前往總統官邸。

  「為什麼這麼問?」

  「我覺得你前天和昨天似乎蠻辛苦的。」

  「小意思,我曾經一個禮拜沒有下床過,你這人少見多怪。」

  「原來如此,小弟真是見識淺薄……」

  反映著國情,大同國協的建築風格以實用簡潔為要旨,整條街上的房舍,整體形
狀不是圓的就方的,充滿現代未來感,沒有聖流士建築的華麗尖塔、瓦崙建築的霸氣
圓柱、或者南國建築的宗教雕刻,更不會有多餘累贅的油漆線條。

  代表舊時代的茅屋、木屋與土屋,已經全部被貢院研發的水泥屋取代,就連藍斯
禮王朝的宮殿,也早在四百年前,為達到初步階級平等,以身作則的博格一聲令下,
全部拆除,僅留下最樸素的行宮,作為總統府之用,再怎麼平等,國家權力的最核心
還是不能夠太寒酸,這是無可避免,也理所當然。

  而總統所居住的官邸,附屬於總統府內院,因此,佟臣輔才會領著邊緣,來到總
統府正門入口:「在這邊等一下,白頭,我去辦點手續。」最高權力的指揮中心,當
然不是說進就能進,無論官大官小,該辦理的流程一樣不能少。

  含首表示了解,邊緣全神灌注的察看這座維德城裡,王朝時代唯一遺留的建築物
,嗯……光以大小來衡量,作為元首處理國家大事的場所,太嫌小家子氣了點,就連
以勤毅僕實著稱的歐帕斯顛家王宮,也比這座所謂的總統府大上五倍,更遑論拿去比
較奢華的聖流士,或者睥睨八方的瓦崙帝國。

  就算比下不比上,剛剛一路走來,街道上有幾座建築物佔地比總統府還大,這種
事在中原其他國度是無法想像的,誰敢把房屋蓋的比領袖還豪華?那樣的行為滿足了
藐視的定義,查到可是要殺頭的。

  【到底什麼是民主呢?大小姐,妳百思不解的疑問,這一趟下來,我們或許會有
所收穫也不一定。】

  「白頭,手續辦妥了,過來蓋個手印。」

  聽到金髮貴公子的呼喚,邊緣立即放下思索,快步前去。正式踏入總統府,他的
情緒微微有些起伏,那其中包含了緊張,也囊括了興奮,即將能與中原裡年事最高的
領袖會面,說不放在眼裡,那是騙人的。

  尾隨著佟臣輔的腳步,白髮皮衣男來到一處議事廳堂,擺飾輕鬆,桌椅古典,位
席最多十二之數,沒有什麼太沉重的感覺,此處應該只是總統接見私人訪客的場所,
不會是正式與官員會晤的所在,但是話說回來,邊緣也不是那麼確定,畢竟民主的文
化,是他所陌生的,搞不好有些官員開會的時候罰站也不一定。

  整個廳堂裡空無一人,並非其他人遲到,而是他們兩個早到,邊緣站習慣了,所
以沒有拉椅子坐下,酷酷的雙手盤胸,一派專業站立。而佟臣輔,秉持著聖流士另一
句名言,「可以舒適的時候,就不要虐待自己」這個原則,早就已經穩穩坐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每隔三分鐘左右,就會進來兩個人,被請來的保鑣,以及
請保鑣的公務員。每個公務員進來,安置保鑣就坐,接著沒有多作停留,把一張列明
身分資料的文件交給佟臣輔之後,便兀自告退,似乎,佟臣輔就全權負責這件事。

  第一位進來的是個矮胖中年人,鼻孔不但朝天,大小還是普通人的三倍,嘴巴更
是闊的厲害,長相看起來跟河馬非常相似,不過,儘管長的醜,卻給人一種憨厚大叔
的感覺,不至於使旁人望而生畏。

  但是邊緣卻對這人抱持著一定程度的敬意,因為他看得出來,矮胖中年人的朝天
鼻不是天生,那是顏面受過重創,外科手術盡力彌補之後,才造就的樣貌,果然,能
被請來保護總統,就不會是尋常人物。

  另外,他身上的血腥味非常濃厚,意謂此人歷經了無數殺戮。這樣一個人,是何
來歷呢?瞄了瞄佟臣輔手上的身分資料,邊緣找到答案,邱洛夫,五十九歲,捍衛者
前任負責人。

  哇靠!真是強而有力的夥伴啊!在特種部隊裡,負責人大都光榮殉職,能夠熬到
退休者,可說萬中無一。

  第二位進入者是個外表三十幾歲的青年,服裝嶄新,氣宇軒昂,眼神中透露著企
圖心,「賈斯汀」邊緣聽說過他,竹山派少主,近年來不斷合併一些小幫小眾,使得
竹山派的勢力空前壯大,排名從吊車尾一舉拔升到十三派前五名。資料上註明賈斯汀
的年紀才二十出頭,真不愧是開將闢土的人物,外表早衰的頗嚴重。

  此君的出現,邊緣不感意外,據悉,李東煌與竹山派幾代派主的關係都不錯,向
竹山派調人,非常合理。只是,聽說竹山派這幾年與黑幫火拼的很嚴重,不知道結束
了沒?如果仍然繼續,少了賈斯汀這個重要戰力,竹山派會很危險吧!

  第三位進入者是一名乞丐,三十歲以上,渾身補丁、蓬頭垢面,身上跳蚤很多,
似乎很癢,沒事就抓啊抓,喔!這真是荒唐啊!總統府裡居然容許乞丐進出,這種事
與民主應該沒啥關係,因為這名乞丐,是從「窮家幫」調來的人。

  「大伙好啊!叫我大槌就可以了。」手上端著破碗的他,熱情向所有人打招呼。

  窮家幫就是所謂的丐幫,邊緣不意外會有這種人加入,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曉得,
差不多一個世紀以前,李東煌少年的時候,曾是窮家幫的一員,沒有人知道他加入政
壇之後,是否還有參與乞丐活動,不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還是維持著一定程
度的聯繫。

  現在到場的人,對於情況似乎都有大概了解,邊緣默默打量著其他三人,其他三
人也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打量並且測探著這些臨時拼湊的夥伴,人人都心知肚名,這
些夥伴與自身日後的安危息息相關。如果感覺到其中任何一人能耐程度不夠,他們絕
不會隱而不發,必然提出驅逐該人的要求。

  而很顯然的是,在他們察覺對方的力量接近自己,甚至超越自己之後,一定程度
的信賴,就會在他們的心中產生,就算,他們大部分還未知道對方的身分。

  「噹、噹!布咕、布咕!」

  木造布穀鳥從時鐘內裡竄出,宣告著中午時分已至,佟臣輔統計目前的人數,還
有一人未到,不來了嗎?在他這麼揣測的時候,叩叩!廳堂的大門被敲擊,那意味著
,最後一人已經到達。

  而就在門扉打開的那一剎那,廳堂裡四個臨時拼湊的夥伴,都感覺到了來人那強
橫的氣勢,同時往大門看去。好傢伙!邊緣暗讚,毫不掩飾自己的能耐,這是自大,
還是有其他用意?

  四個臨時拼湊的夥伴都想把來人看清楚,但他們都辦不到,因為那個人鼻樑以下
的半張臉,全都被高聳的衣領給蓋住,除了蒼鬱的雙眸以外,他們休想看到那人五官
的其他部分。雖然說眼神能夠說明很多事情,但與那人的眼神相接,他們什麼也感覺
不到。

  絲毫不在乎被廳堂裡的人注視,那被高聳衣領蓋住半張臉的男子,兀自走到較為
無人的牆壁角落,他似乎並不愛說話,之前每個人進來都會禮貌性質的打個招呼,就
算不說話,也會簡單比個動作,但他完全沒有,連打探彼此的能力也毫無興趣,站著
閉目養神。

  一個公務員把關於他的資料交到佟臣輔手上,那是目前所有人裡頭,最簡略的一
張說明文件,紙上僅僅寫了五個字。

  冰焰堡‧時與

  「唷!怎麼水大俠沒派她那個冰雕的女兒來?」因為很意外,所以佟臣輔那樣提
問,但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半開玩笑的提問,會為他惹下不小麻煩。

  聽到那個問題之後,閉目養神的時與陡然睜眼,而殺氣,也就在這一瞬間瀰漫。
會這麼莫名其妙的開打嗎?應該只是威赫的程度吧!大多數正常人,是不會為了這等
小事,在大同國協的總統府開打的。

  包括邊緣在內,廳堂裡其他人都那麼想,但沒料到,時與真的敢動手,而且下手
不輕,十天份的氧氣流量,高度集中一拳卯向金髮貴公子!

  【該死!怎麼會這麼帶種!?】

  到目前為止,邊緣還不知道佟臣輔的武功如何,只知道帝王神功練的不錯,但看
那錯愕的表情,還是幫他一把比較恰當!迅速遞出沒有受傷的左手,掌心及時攔住了
時與的拳頭,雖然拳勁很單純,卻也震的他氣血翻騰。

  「嘴巴臭,是沒有意義的。」

  很突然的動手,卻沒有執意打下去,攻擊被攔下之後,時與隨即收回了拳頭,走
回先前立身之處,再度閉目,整件事情,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在場所有人互相交
換眼神,都對這個怪人的行徑感到疑惑。

  在沒有人發覺的情況下,一個壯碩的老頭,進入了議事廳堂,為剛剛的事情,說
出了自己的感想:「呵呵!現在的年輕人真有趣啊。」

  雖然身在眼前,近在咫尺,感覺得到體溫,甚至聞得到古龍水以及髮蠟的味道,
但是,對於習慣以氣衡量人類的武者而言,這個氣息極度微弱的壯碩老頭,就好似不
存在一樣,這種情形,除了海市蜃樓般的幻影之外,就只有一種解釋,那便是這個壯
碩老頭的呼吸非常輕微,也就是說,他是個節氣的絕頂高手。

  大家都不難推測的是,在大同國協總統府裡,如果有哪個人散發出這種等若不存
在的感覺,那麼不需懷疑的是,此人便是近代中原節氣最成功者,現年一百一十四歲
的大同國協領導者,李東煌。

  而前任捍衛者負責人,以及金髮貴公子立時起身的恭敬態度,更是佐證著這一點
,所以廳堂內本來都端坐好好的人,此刻都禮貌性質的肅立。

  「坐坐坐,沒關係,放輕鬆一點,要站,以後機會多的是。」走向廳堂主位的同
時,中原裡最老的領導者說著平易近人的台詞,除了準備報告保鑣們資料的佟臣輔,
以及本來就堅持站立的邊緣和時與之外,其他人聞言隨即坐回去,好不聽話。

  太神奇了!邊緣非常意外,按他先前預估,節氣功效再好,存活已經超過一個世
紀的人,外表大概也要個八十左右,但事實比想像中還要誇張,他的肌肉仍然飽滿、
髮絲仍然油亮,龍行虎步,沒有任何駝背跡象,說是個豪邁老帥哥一點也不為過。要
是不曉得他的真正身分,在路上相遇的話,絕對不會猜想他的年紀已經超過六十。

  「這位,您應該很熟悉!退休的邱先生。」站到總統身旁,佟臣輔開始引見每個
人的流程。

  「不好意思,洛夫,要含飴弄孫的你再度涉險。」總統歉然說著。

  而被點名的人,禮貌上,當然要走過去與總統握手:「保衛國家領導人,是身為
軍人的我,不能推卸的責任。」

  佟臣輔繼續引見:「這一位,竹山派少主賈斯汀,最近在道上聲名頗燥。」

  「麻煩你了,賈絲汀,父親的身體還好吧?」

  握著總統的手,竹山派少主榮幸回應:「一切安好。」

  「這位是大槌,窮家幫「許樂垢」長老鼎力推薦。」

  「麻煩妳了,大槌。」

  似乎是自覺己身手掌不乾淨,乞丐本來只打算鞠個躬,但總統豪不避諱,牽起他
的手緊緊握住,真是讓他頗為羞赧:「不、不麻煩,身為大同國協的一份子,這是小
人應該做的。」

  「這位是冰焰堡派來的時與。」點到半張臉被衣領遮住的青年時,佟臣輔明顯心
有顧忌,退至一旁,免得走過來握手的時與和自己錯身,冷不防要挨個一拳。

  「冰焰堡的時與……」這個名字老總統有些印象,所以他的眼神中,就透露著些
許旁人難以理解的目光:「原來如此,呵呵!難為你了、麻煩你了。」

  沒多加回應什麼,握手也只是淺觸即放,旁人很難看透,臉龐被衣領遮住的時與
,心底是怎樣的想法?如果可以知道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現下的他,正在考
慮著,要不要趁機把大同國協的總統給解決掉。

  水叔倒底在盤算些什麼呢?自極端以來,極家的子孫便背負著把嚴刑峻罰推廣到
全世界的使命,能夠把領導大同國政壇協數十年的李東煌給暗殺掉,無論是對於瓦崙
帝國、還是關北極家而言,都是非常有意義的一件事。那將能夠使得朝野對立的大同
政局,變得更加分崩離析,也只有那樣,瓦崙攻打大同的勝算才會大大提高。

  而在那樣的前提下,還敢把自己派來充當總統的貼身護衛,難道真的那麼有信心
,你的遠房親戚不會趁此大好良機下毒手嗎?水叔,是你那高超的修為,讓你作出如
此大膽的決定嗎?小心啊!自以為是,是沒有意義的。

  不過話說回來,李東煌這個老傢伙的智慧,倒是不容小覷,剛剛除了「麻煩你」
之外,還多加了一句「難為你」,顯然,透過名字,他已經對自己的身分有一定程度
認知,看來,歲月並未把他的腦袋搞得渾沌。不過,如果事實的確是那樣的話,奇怪
的是,他為什麼還會接受自己保護呢?

  嗯……暫時,就照水叔的意思,在隱姓的狀態下,保護老傢伙吧!畢竟,中原裡
姓極的僅己一家,別無分號。要是讓大同國協的人知道,總統身邊有敵對國的外姓皇
族駐留,恐怕會掀起不小的風波。

  「最後這一位,是大冒險家所推薦的──邊緣。」

  被點到名的時候,白髮皮衣男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發現自己先前接人一
拳的手掌,一直有些微微發光的跡象,雖然此刻已經完全逝斂,也沒有任何不良後遺
症,但,對於時與所用武學,他卻產生了頗為疑惑的猜測。

  「喔!我倒不曉得,除了臣輔以外,瑪法座下還有其他弟子?」

  握著總統那穩定有力的健壯老手,邊緣找了個藉口:「想必總統與瑪法老師已經
很久不見了吧!」如果要把自己與吉安娜的關係說清楚,恐怕不是多容易的事情,所
以,還是順水推舟吧!

  「沒錯,那是事實。」

  好,到此為止,所有的人已經介紹完畢,站的回去繼續站,坐的回去繼續坐,該
是李東煌好好說話的時候了:「對於各位此次的鼎力相助,本人不勝感激,我知道,
你們大部分是各個組織以及團體的重要人物,而我也相信,這麼匆忙要你們趕來,一
定讓你們擱下了手邊許多事,所以,此間事了之後,本人會預備應有的謝禮,以賠償
諸位許多損失。」

  「另外,在這段擔任護衛的期間裡,每個禮拜,總統府的秘書長都會發放相當金
額的零用瑣費給各位,這方面各位絕對不會受到薄待,只是,你們大概不會有什麼閒
空去花費就是了,呵呵!」

  目前為止,整個聽起來待遇很不錯,不過,在場除了邊緣比較窮以外,其他人並
不缺這筆錢,但還是要作出很感激的模樣,而且一定要接受,扮作清高在這種常合並
不適用,無論如何,必定要給國家領導人一個面子。

  「待會兒,各位會拿到一本關於我本人日常作息,未來行程表,以及行程相關地
圖、建築物構造的資料,對於無論是保護我,還是保護你們自己,幫助都不小,有一
點我必須鄭重聲明的是,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請各位務必注意自己的安全,我是個行
將木就的老人,很多朋友,已經幫我準備好棺材很多年,我不希望你們這些比我年輕
的小子先走一步,那對我來說會是非常罪過。」

  「總之,一切拜託你們了,再次謝謝你們的幫忙,至於你們五人之間該如何調度
,或者責任區域的分配,就請你們看完資料之後,自行研判吧!比起讓我作出指示,
你們自己做主會比較適合。」

  語畢,老總統又向每個人握一次手,然後才離開廳堂,邊緣常聽說大同國協的官
員很喜歡握手,常常都握到肌肉發炎,還是拼命的握,這樣的肢體接觸,或者也是所
謂民主文化的一部份吧!

  總統的前腳才踏出,送資料的秘書長就隨即踏入,看上去,他的頭頂禿的頗嚴重
。而拿到資料以後,包括邊緣和時與在內,人人都聚精會神的先把這基本功課快速閱
覽一遍,並且抓出其中短時間之內,必須規劃分配職責的部分。

  「蛇無頭不行,各位兄弟,老夫較諸位虛長年歲,擔任公職多年,就算你們把這
本資料全部看完,也不會比老夫更了解總統府、維德城、乃至於整個大同國協,在此
,老夫必須逾越,作出一個無禮的要求,那便是,希望諸位能夠配合老夫命令行事。
老夫絕無任抱持何貶低諸位,或者懷疑諸位實力的態度,實在是事實如此,為了讓事
情作到圓滿,盼請諸位能夠成全。」

  最先開口的是一臉河馬樣的邱洛夫,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了解這個國家,更了
解總統,所以他根本不需在這本書上多費心思,事實上,要他整理資料的話,一定能
夠寫出更詳盡的一本書。

  關於他的提議,其他四個人其實都不意外,也不反對,因為那無可厚非,就算他
不提,其他四個人也會推舉他為最高指導,畢竟這四個人都不是愚魯之輩,量力而為
的基本修養,他們全都具備,不會傻到強出頭跟他爭。

  這一點,邱洛夫應該料得到才是,但也不知是作做,還是真心擔憂總統安危,提
出要求的同時,他這個年紀不輕的前輩,居然向四個後生晚輩下跪,實在是讓人大吃
一驚。

  「前輩你這是幹什麼!?快請起,折煞我等了。」賈斯汀離他最近,於情於理,
都必須把他扶起來。

  「不,勞煩諸位先應承老夫的請求吧!」不只長相雷同河馬,脾氣也一樣頑固。

  賈斯汀忙道:「應承,當然應承,大家說是吧?」

  「我窮了一輩子,沒辦法管人,理應唯前輩馬首是瞻。」大槌同意。

  「晚輩人生地不熟,還請前輩多照顧。」邊緣同意。

  「沒有意義,老頭你別發神經了,你以為這是肥缺,人人搶著要嗎?」時與……
應該也同意吧!雖然,口氣並不怎麼善良。

  於是,就這樣,以大同國協特種部隊前任負責人為首的五人團隊,就這麼的誕生
,彼此之間互不相識的五個人,因為中原裡最老的領導者牽線而齊聚,接下來的發展
,會是同心協力的完成任務,又或者各自為政導致任務失敗?都還是個未知數。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刀顛和劍極的傳人,在宿命有意的情況下,展開了忽友忽敵
的……第一次接觸。

  ◎◎◎

  在正式進入狀況之前,一個縝密的研討,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是外出的話,五個
人都跟在總統身邊,那沒有什麼好討論,但是回到官邸之後,便必須留給總統相當程
度的隱私空間,也就是說,當總統的行程裡沒有外出的時候,五人所保護的對象,便
從總統本身,擴大為總統官邸。

  一個人的作事態度,取決於他的個性,以及他的歷練。

  就像是一頭忠犬,邱洛夫隨時待在總統的周圍,就算非不得已要保持距離,最多
也只是一道牆,或者是一道門,那也就意謂著,他將自身視為保護總統的最後一道防
線,但那並不表示他不信任其他人,只是,他認為這個重責大任,捨我其誰而已。最
重要的一點是,他並不認為,其他人能像他這般,隨時做好捨身的準備。

  就像是絕嶺上俯瞰眾生的孤鷹,時與總是置身於高越眾人的據點,無論眼睛開闔
與否,他都能夠把握住絕大範圍之內的動靜,縱然總統的位置距離他並不近,但他非
常有自信,能夠在敵人發動之前,先一步阻止。這或者是他選擇踏上至高點的理由,
但更有可能的是,他喜歡出塵的感覺,享受鶴立雞群的優越。

  就像是不安於室的花貓,乞丐的身分,讓大槌在尊貴的官邸裡如坐針氈,甚至,
站著也渾身不舒服,標準的窮酸命,因此,可以的話,他不會待在官邸或者總統府
裡,他喜歡待在道路,出沒於大街小巷,背著破舊草席的他,上一分鐘在左邊的街口
席地而坐,下一分鐘,又移到了右邊的巷口,但不論身處哪個角落,他的目光絕對不
會飄離總統府。

  就像是躍躍欲試的羚羊,賈斯汀並不很擔心總統的安危,其他四個夥伴都不是泛
泛之輩,如果他們都守不住,自己再插一腳也徒然。他比較在意的是上門的敵手,哪
個時間或者哪個入口攻來,其實都不要緊,不會距離總統太遠的他,很容易都能抓到
幾個人交手,而那樣的貢獻,對於這次的行動來說,差不多已經足夠,因為不管是誰
救了總統,功勞一定都是五人均分,而他提昇竹山派名聲的目的,就已經達到。

  至於白髮皮衣男,沒有動物可以形容他,因為他的行為,就是個標準的人類。

  踏遍官邸上下內外,指示園丁修剪阻礙視線的花草樹木,調動府內駐軍到更適當
的戰略位置,徹底清除任何警戒上的死角,這些一絲不茍的準備工作,並不是為了讓
駐軍抵擋刺客,那太勉強了,除非人手集中,否則少數單位的駐軍只有被料理的份。

  作這些事情真正的用意,是不至於讓刺客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來,除非他不來,
要不然的話,一定得通過警戒線不可,只要刺客是高手,那麼,真正的勝負,一定會
在官邸的內部決定。

  保持著那樣的模式,高度戒備,很快就過了三天!

  這三天,總統都沒有外出的行程,三天都風平浪靜,這意謂著刺客們跟預料中一
樣專業,不會選擇總統方面強勢的時候下手,所以到了第四天,總統的行程表開始有
了外出的部分,五個人都知道,必須更加小心。

  與其他國家一樣,領導人外出通常都是帶著一列車隊,每輛馬車的外型可能有所
不同,但不外如是的是,每輛馬車的車窗都是密不透風,外人絕無法查探內裡虛實,
這樣做的用意是混淆視聽,刺客就是想襲擊,也得顧忌誤中副車之虞。而與其他國家
動輒馬車幾十輛不同的是,民主國家的領導者,雖然也愛惜生命,但最多容許帶同六
輛馬車上街,多了,把路堵住,可使會引起人民不快的。

  此刻,總統、秘書長以及捍衛者前任負責人,共乘一輛馬車,位於車隊的倒數第
二,邊緣、時與、賈斯汀共乘的那輛,則替車隊殿底。

  本來呢!他們如果騎馬的話,機動性會高一點,但是不屬於制服階級的他們,騎
馬護衛在車隊旁側,著實非常礙眼,就總統府的立場而言,這次的護衛行動,希望是
越低調越好,免得給予民眾,政府武力不足,向外尋求協助的虛弱印象。

  所以,低調就低調吧!假若真的有必要騎馬,隨隊護衛的騎兵並不少,看哪個不
順眼,踢下去搶來騎,事急從權,沒什麼大不了。

  「厲害,果真了得。」拉開窗簾,略為看了一下車外的邊緣,佩服說著:「拉車
的馬是名種『斌恩達博優』,雖未全速奔馳,速度卻也不容小覷,我們的夥伴步行緊
跟馬車兩個小時,竟然臉不紅也氣不喘,真是不簡單。」

  其話中讚賞之人,是五人護衛團隊裡,目前唯一未於任何馬車上就座的乞丐,他
自命勞碌窮酸,拒絕舒逸的交通工具,一意孤行,徒步跟隨車隊,大家坳不過他,想
說過一段時間,他跑累了就會上來,卻沒想到,他老兄體力還真好,目的地已經快要
到達,神情仍然置若等閒,毫無任何疲態。

  「嗯!不愧是武林中最耐久輕功的首三甲,與佛門『踏破鐵鞋無覓處』、道家『
山窮水盡絕無路』齊名的窮家幫神功『赤足天下任遨遊』。」賈斯汀中肯評論。

  「哼!有車不坐卻走路。」時與的態度就比較負面了:「一點意義也沒有。」

  雖然從認識到現在,才過了三天,但時勢所逼,為求抗敵默契,這五個人已經蠻
了解彼此,尤其是時與那惹人厭的口頭禪,幾乎已經沒有人在意,因為短短三天下來
,已經聽他說過不下百遍,平均一天要聽三十多遍,耳朵都快長繭。

  除了那點以外,據邊緣所觀察,時與這人可說沒有什麼缺點,這三天裡,時與甚
至可以說是最盡職的人,邊緣自許睡的很少,可是時與睡的比他更少,只要睜開眼望
過去,時與一定都處在備戰狀態,他都不睡覺的嗎?就連忠心的邱洛夫,也有打盹的
時候,時與卻永遠保持著精神──不過,大家都看不到時與的臉,就算他打哈欠,恐
怕也沒人能發覺。

  無論如何,經過這三天的相處,邊緣已經放下不少對於時與武功的疑慮,除了因
為親眼所見之外,更相信宇內共欽的冰焰堡,不會派出可能危害總統的人,碧海劍水
潮生這幾個字,可以抵過千萬個保證。

  稍早的時候,行程裡第一個目的地,是和平行政區裡比較偏僻的一個村落,對於
邊緣等人來說,在這種時候到訪那種地方,不啻是替刺客製造了襲擊的好機會,但偏
偏卻又不能反對,因為那是總統的故鄉,今天乃總統雙親的忌日,總統必須盡到為人
子女應盡的責任。

  所以五人只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注意著週遭動靜,而相較於他們的如臨大敵,
總統的祭祀過程裡,除了村民過分熱情,一擁而上使得情況一度混亂之外,到離開為
止‧沒有任何刺客跑來插花,因此,五人可以說是多慮了。

  多慮好,有得慮總比沒得慮好。

  接下來,返回維德城的總統車隊,目的地不是總統府,而是大同國協的開國學府
,培育傑出人士的搖籃「貢院」,應學子青年連署要求,總統將在此地進行為時三個
鐘頭的個人演說,主題是百年,內容除了大同國協一個世紀以來的轉變之外,總統個
人的百年生涯,也是令學子趨之若鶩的要點。

  佔地面積是維德城的四分之一,「貢院」就是中原裡最大的學校,在這裡,創意
,是未曾更改過的校訓,而那樣的校風,反應在校舍建築上,就十分的引人側目,彷
彿一片空地上,佈滿了被推倒的凌亂積木,所有的校舍,都是奇異的幾何形狀,沒有
規則也沒有次序矗立在貢院裡。

  【真是奇形怪狀啊!大小姐,妳也不是很欣賞吧?】

  剛踏下馬車的邊緣,心裡很不是滋味,因為這跟他想像中第一學府的模樣,實在
差太多了,曾經見識過瓦崙皇家學院的他,認為學校就該是充斥傳統倫理的地方,與
那種堂皇優雅的氣派比起來,眼前的貢院,儘管遼闊,卻相當的不倫不類,甚至有些
房子還把整個結構倒過來,架構出屋頂在下的奇景。

  總統大駕光臨,貢院上下自然馬虎不得,由兩百名八、九歲孩童組成的歡迎行列
,已經排排站好,自總統踏下馬車開始,掌聲就沒有停過,根據師長吩咐,一直到總
統進入校舍為止,學生們的掌聲都不可以停,這是非常形式化的基本禮儀。

  獻花的獻花,引路的引路,貢院裡身分比較尊崇的幾位師範,除了自命清高的以
外,都來到了校門接待總統,其中,貢院院長,世稱春風先生的「阮同德」當然不會
缺席。

  「可真讓我掛心啊!李大哥!」似乎覺得握手不足以表達關切,春風先生激動的
扶助了總統的肩膀:「聽說你在藝術節的主展覽場遇襲,有哪兒傷到嗎?」

  「無妨,同德老弟,你瞧見我身上有任何異樣嗎?」

  「這種事光憑肉眼是很難確認的,有請大夫確實檢查過了嗎?您是我們大同國協
的支柱,可不能有任何閃失!不如這樣吧!等您演講結束之後,我請醫學院的院長和
主任們,來為您作一次詳細的健康檢查吧!」

  「真的無妨,同德老弟,你請放寬心,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除了春風先生以外,其他蠻有名望的師範,也先後向總統表示了關切,這些年逾
花甲的教育者們,與總統都有著一定程度的熟識,因為他們與總統都屬與同一個政治
黨派──藍斯禮。

  從「改革王」博格‧藍斯禮自廢王位,創立黨派那天開始,藍斯禮黨,就是大同
國協裡實力最雄厚的政治集團。一位青年初出茅廬,不管實力多麼傑出,沒有藍斯禮
黨在後支持,前途將非常坎坷,無論軍隊還是貢院,上位者不外如是皆有著藍斯禮黨
的政治背景,那樣的情況,在三十年以前,可說是絕對的鐵則。

  所以這些已經擁有一定年事的師範們,才會都是藍斯禮黨的黨員,當年如果沒有
這樣的背景,他們很難往上爬。至於他們接待總統如此殷切的原因,是因為,他們都
有意染指大同國協下一任總統的野心。

  當然,大同是民主國家,誰當總統,由人民投票決定,不是上一任總統指定誰,
誰就能夠出線的。但是,身兼藍斯禮黨主席的李東煌,就有權利指定,下屆總統選舉
,藍斯禮黨要推選誰作候選人?所以這幾年,這些所謂的黨內大老,也就費盡了心思
,希望能夠博得李東煌的垂青。

  看著一張張虛偽老臉向總統靠近,而自己沒有權利阻止,邊緣感覺,民主領袖的
保鑣可真難當啊!

  在其他國家,別說統治者了,就算是次一級的皇親國戚,官宦朝臣、也視普通民
眾為瘟疫,賤民們要是碰觸到他們的身體,可就糟糕了,嚴重的話,是得殺頭的。哪
像大同國協,堂堂的總統,來者不拒,流浪漢也可以過來握手。

  整個評量起來,後者較前者平易近人,而且重視人權,但那對保鑣來說,卻是一
種困擾,說要保護,卻又不能排斥陌生人接近,簡直是玩命,李東煌能活到這個年紀
,邊緣還真是感到不可思議────隨便一個三流刺客混在群眾裡,手指穿戴戒指毒
針,一但雙方握手,頃刻就能要了李東煌的老命。

  氣死人了,在不能改變這種情況的前提下,邊緣只有拼了命的注意每隻伸過來的
手,看看是否藏有暗器之類的東西,那麼多隻手,那麼雜亂的場面,而且要注意的又
是那麼細微的部分,看的他兩眼昏花,淚水直流。

  真他媽的!有刺客就快出來吧!省的自己疑神疑鬼。白髮皮衣男如是的期盼著!
而老天爺大概是收到了,就在下一秒,明顯的殺氣,席捲而來!

  「受死吧!李老頭!」

  脫開偽裝用的學生袍,十一名手持單刀的侏儒,從學生歡迎列裡擠出,大喊大叫,
見人就砍,很有效率的排開擋路的群眾,直直朝總統逼去。學生亂成了一團,掛著鼻
涕亂跑,沒辦法,他們的平均年齡還不到十歲,沒有人可以要求他們平靜。

  至於師範們,儘管刺客還需要一點時間殺開人群,沒那麼快殺到總統身邊,但手
無縛雞之力,還想活著參選下一任總統大選的他們,就不能容許任何一點意外發生在
自己身上,因此,立時收起虛偽笑容,慌慌張張的散開。

  「李大哥你保重,我馬上帶人回來救你。」春風先生走的理直氣壯。

  走吧!都走吧!對於這殘酷的現實,李東煌早已看淡,也不差他們護駕,自己身
邊還有許多靠得住的人,懷著那樣的信任,縱使刺客近在咫尺,李東煌的表情也沒怎
麼驚嚇,情形就跟預料中的一樣,遠道請來的護衛,十分值得他的信任

  反應快速絕倫,就在侏儒們脫掉學生袍顯露殺氣的那一剎那,邱洛夫、賈斯汀、
和大槌,已經刻不容緩的開始動作,前者採取守勢,毫不貪功,安分的攔在總統身前
,而末兩者,一左一右,採取主動攻勢,往十一名侏儒撲去。

  「有眼不識泰山的東西,大爺們乃是名震中原的『惡水溝十一條好漢』,如果還
要命的話,就滾遠一點吧!」一位侏儒猖狂的說著。

  「名震中原?哈──哈哈哈哈!」賈斯汀聞言大笑,銀色的武士服外罩銀色亮片
披風,畢竟是竹山派少主,他的服裝穿戴是目前五人團隊裡最豪華的:「隨隨便便幾
個住在臭水溝裡的矮鬼,也能夠撼動中原嗎?有啦!如果你們是七矮人的話,哈──
哈哈哈哈!可惜你們人太多了,就讓本少爺來教教你們,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名‧
震‧中‧原!」

  說著,竹山派少主勃發剛猛氣勢,披風倏然楊起,正式出招之前,先叱退戰友:
「大槌,不要多事,這些矮鬼我全包了。」這樣的言行,端的是非常自大,而且頗惹
人厭,特別是在──戰友與自己並不是很熟的情況下,很容易引起內鬨。

  不過,幸好,乞丐大槌並不是什麼愛面子的人:「那真不好意思呢!全拜託你啦
!」表情像是賺到了很多,面帶微笑一邊涼快去。

  十一位侏儒們簡直是氣炸了,就好像胖的人討厭被說胖,醜的人討厭被說醜,矮
的人……當然多半也是討厭被說矮。自小到大,因為這與眾不同的矮小外表,他們被
迫承受許多外人難以想像的委屈,也因為那樣的委屈,他們苦練武功,由被害者轉變
為加害人。

  他們仇視身體沒有缺陷的任何一個人,只有錢能夠讓他們買到自尊,所以他們敢
接下刺殺大同國協總統的請託,因為對方出的價錢實在吸引人。而現在,這個有著正
常外表,身高挺拔的傢伙,居然如此奚落他們,該死,絕對該死!

  彎下腰,那使得本來已經很矮的他們,身形與地面更加貼近,保持著彎腰姿勢移
動出刀,他們稱這種攻擊方式為地鼠刀陣,專攻敵手下盤,憑藉矮小身材掩護,以靈
敏的速度多線進攻,令敵手防不勝防。

  再加上刀鋒抹了毒藥,就算是實戰經驗豐富的武者,也會因為習慣於對戰身高正
常的敵人,而陷入無法反擊的窘境,防守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毒刀斬傷。那麼
,賈斯汀會怎麼作呢?蹲下來跟他們打嗎?

  不!竹山派少主不會遷就這種小角色,要打的話,也應該是侏儒們跳起來跟他打
才對。

  喝!擺開架勢,賈斯汀輕輕一躍,跳的不高,頂多才三十公分,但落地的時候,
居然異常沉重,咚──!彷彿他的體重有幾百斤,雙足深深陷入地面,而更可怕的是
,落地時候所產生的震盪,居然把彎著腰貼地移動侏儒們,震離地面!?

  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就已經身處虛空,彈離地面將近兩公尺,侏儒們又驚又
怒,號稱頂級陽剛武學的「竹山擒虎功」,就不是他們的小腦袋能夠理解的東西,所
以,他們注定失敗。

  「學著點吧!具備這樣的震撼力,才有資格名震中原。」

  砰啪砰啪砰啪砰啪────!說話的同時,賈斯汀的雙手毫不留情,趁著敵手們
身處虛空,無法閃避攻擊的空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拳速,對十一具矮小的身軀施以
拳如雨下攻擊,每一位侏儒,都至少挨了三拳重擊,拳拳要害,不死也重傷。

  至此,刺客警報暫時落幕,從開始到結束,動作的只有賈斯汀三人,而邊緣和時
與,一直保持在原本的位置,就好像侏儒們的攻擊沒有發生過一樣,這並不是因為他
倆反應比較慢的緣故,而是,他們感覺到了更沉重的壓力,那種壓迫感,不是區區十
一個侏儒,所能夠散發的。

  直覺地,他們曉得還有其他東西隱而未發,是什麼呢?

  當他們還在思考、感覺的時候,另一波刺客,開始發動。

  牆邊、矮樹叢、置高點,總共六個人,從貢院的各個不明顯角落突襲,攻擊快如
星火,普通人的肉眼絕難捕捉,那不是指他們身法迅捷如電,而是他們的手上都握著
原產於斐冷粹的畫時代兵器──「火槍」,形狀有長有短,但殺傷力在這種短距離之
下,就沒有分別。

  操槍的射擊手非常專業,秉持著沉默,不像侏儒們那般亂喊亂叫,六個人分成了
兩組,一組射擊,另外一組趁機裝填彈藥,火力交互集中,瞄準精確,完全針對李東
煌,不攻擊任何保鑣。

  子彈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射至,一時之間,邱洛夫的長茅左封
右擋,態勢仍然告急,寧願自己當人肉盾牌,也不願總統受傷,眨眼之間,邱洛夫的
肩頭已中兩槍。賈斯汀和大槌都看出了危機,毅然放棄攻擊散佈在不同角落的射擊手
,回防輔助邱洛夫擋子彈。

  而這也正是射擊手們只射總統不射保鑣的理由,他們都看出這幾個保鑣身手卓越
,縱有火槍在手,自己也絕非敵手,所以造成這保鑣們不能離開總統身邊的局勢。

  「居然能夠五連發,我生平頭一次碰著這種火槍。」邱洛夫訝異的說著,目前中
原裡,大多數火槍一次最多裝填三發彈藥,所以很明顯的是,這些刺客所持火槍,是
斐冷粹的最新產品。

  「時與、邊緣,我們被牽制住了,你們還呆什麼,快去擺平!」賈斯汀代替邱洛
夫發號施令,竹山擒虎功硬歸硬,但用拳頭掃開子彈還是很痛的,這兩個小子在搞什
麼鬼,到目前為止一點忙也沒也幫。

  火槍?

  就是這個東西讓自己感到不妥嗎?

  不對!不是這個!

  兩位用心查探著週遭的青年,同時否定了眼前揣測,對於戰友的求援,他們充耳
不聞,彼此交換了眼神,都知道對方與自己擔心著同樣的未知事物,到底是什麼呢?
感覺上就快要接近了…………

  一種迅速穿越虛空的破風聲,帶來了解開疑惑的答案,白髮皮衣男和無意義論者
同時望向同一個方位,遠遠地,幾道揮發氤氳彩霧的光芒,以一種妙若天成的彎曲弧
度,電射而來。

  好厲害的壓迫感,又冷又熱,似虛又幻,廣博的家學淵源,讓時與可以明確的判
斷,那不是氣勁,更非斐冷粹科學工業產品,那是…………魔法箭矢!?

  第四話,又見譚雅

  沒有時與的家學傳承,邊緣只知道這些光芒很危險,至於有多危險,恐怕得試一
下才知道,雖然手上還有傷,但是憑藉曠古兜,接下一道光芒應該不是問題,如果─
──傳聞沒有把曠古兜的效果誇大的話。

  在時與眼裡,那樣的動作根本就是愚行:「不要接──!」但出口已經太晚,戴
著手套的右手已經遞出去,射來的光芒中有紅有白,邊緣的選擇邏輯很簡單,大小姐
喜好素白,就侵犯紅色吧!

  「膨!」

  一時之間火氣沖天,把邊緣整個吞沒,時與一看便知糟,這個白頭男子完蛋了,
要接下魔法箭矢,最起碼也要運足十五天流量的氧氣,而他剛剛連一分鐘的氧氣也沒
動用,毫無準備的狀態下迎接火焰箭,運氣再好,也必須付出一條手臂為代價。

  不過,時與似乎把事情看的太嚴重了,白髮皮衣男的下場,就比他意料中要輕微
很多,僅僅只是,咳嗽而已。

  「咳咳………咳………」真的,蹣跚從火焰裡步出,邊緣全身上下安然無恙,只
是咳嗽,以及臉有點黑而已,爆炸的衝擊力把不少硝煙逼進了他的呼吸系統,讓他十
分難受。

  這是怎麼辦到的,不可思議啊!時與怎麼也看不出來,白髮皮衣男是如何做到這
等程度的完美防禦,除非自己感覺有錯誤,否則他真的是一丁點氣勁都沒有動用!那
麼,難道……這些魔法箭矢只是虛有其表?

  飛來的魔法箭矢一共有四支,兩紅兩白,邊緣攔下了一支,其他三支則分別擊中
貢院門口的各個區域,火焰箭顯然不是虛有其表,因為它的爆炸力,就毀掉了貢院巍
峨的半個拱門,那可是以堅硬花崗時所構成的。

  而白色冰魔霜箭影響所及,更是讓許多蹲在旁邊哭,以及亂亂不知道該往哪裡跑
的孩童們,凍結成一個個的冰人,輕輕一點震動,肢體就會碎裂滿地,就算成功解凍
,這些沒有內功修養固本的孩童,也只有腦死的份。

  太過分了,大小姐說過,如果這世上有什麼人,是真正沒有罪過的話,那就只有
孩童了,還沒開始人生的他們,絕對不虧欠任何人,所有的殺伐仇恨,都不應該殃及
孩童。到底是誰作出這麼殘酷的事,明明之前荒郊野外拜墓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找機
會動手,為什麼要選在人多的地方使用這種殺傷力強的武器,這是故意的嗎?

  邊緣的怒氣往上昇,再管不了什麼總統不總統:「時與,這裡都交給你們了,我
要去找出發射這些光芒的來源。」

  語畢,轉身就要展開身法,但無意義論者搭住了他的肩頭:「你別忙了,我知道
你為這些小生命抱不平,但這些光芒是魔法箭矢,發射距離遠到不可思議,就算五公
里之外也有可能,你以為你能追到什麼,不要作那種無意義的事情。」

  「追不到也要追,我不能原諒傷害小孩的人。」

  「你是白痴嗎?睜大眼睛看清楚,這裡的孩子為什麼會傷亡?因為總統在這裡,
感覺到了嗎?又是一波魔法箭矢的攻擊要來了,只要總統不離開,這裡仍舊會被破壞
,你認為呢?解決這件事情,是揪出遙遠的發箭者快?還是將這裡幾百個小孩都趕走
快?又或者,把總統帶離此地會比較簡單?」

  真是當頭棒喝啊!這個鼻樑以下半張臉被衣領遮注的男子,就能夠不帶任何情感
,客觀分析眼前情況,邊緣嘆服:「我了解了,抱歉。」

  「那就動手,既然你有阻擋魔法箭的本領,在我跟他們把總統扶上車之前,就麻
煩你先多多擔待!」幾句話之間,時與就推敲出破出眼前困境的方法,他對著正處於
鎗林彈雨中的三人和總統大喊:「大槌,你在搞什麼鬼,鎮幫之寶揹好看的嗎?」

  鎮幫之寶!?對啊!手上捧著破碗接子彈的大槌,用力的敲了自己頭顱一下,怎
麼會忘了呢?自己背後的「萬年蓆」,是以堅韌無比的罕有植物龍鬚草編製,擋子彈
綽綽有餘。他的腦袋本來就有些駑鈍,萬年蓆是長老臨行交付的,趕了好幾天路到達
總統府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忘了背上的草蓆跟一般有什麼不同。

  時與能夠點破這一點,足見他見識超凡,感激佩服之餘,大槌趕緊把萬年蓆取下
包裹總統,在民間角度來說,這是非常觸楣頭的行為,畢竟,只有買不起棺材的人,
才會被草蓆包起來,不過,現在是非常時刻,哪管的了那麼多。

  神奇啊!這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草蓆,居然那麼堅固,子彈真的打不進,還倒彈回
去,這下子,三人再不用顧忌什麼,留下受傷的邱洛夫繼續貼身保護總統,大槌和賈
斯汀分頭出擊,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掃蕩所有射擊手。

  銀色亮片披風再度楊起,竹山擒虎功展現驚人硬度,賈斯汀的拳頭不但打散了火
槍,更擊爆了射擊手的頭顱,久經黑道械鬥的他,下手就沒可能留情,當然,他也知
道該留些活口拷問,但大槌應該會留吧……也許……管他的……自己殺個夠本再說。

  槍手全部失去攻擊能力之後,三位保鑣重聚總統身邊,這個時候,魔法箭矢的攻
勢正猛烈,只有一隻手套的邊緣,再怎麼樣拼命也只能攔下兩支,漏網的仍舊肆虐,
而敵方射出魔法箭的時距越來越緊縮,貢院的校門口快成了冰火交加的廢墟。

  「快上車,敵人擁有魔法箭矢,此地不宜久留。」時與駕來馬車接應,本來的馬
夫已經逃光,他只好暫時充當馬夫。

  就在眾人依言,要把裹在草蓆裡的老總統扛上馬車的時候,魔法箭的襲擊驟然停
止,看來,已經被拿下的槍手,和魔法弓箭手那邊有著某種層面的聯繫,當槍手無法
再繼續牽制總統,攻擊位置不能確定,魔法弓箭手那邊只有停止攻擊。

  既然安全已經無虞,那麼,還要離開嗎?

  誰也不能保證魔法箭矢不會再發動,基本面上的考量,應該要離開,但是,不!
因為,總統開口了:「放我下來吧!大槌。」

  「這不太好吧,總統先生。」乞丐名正言順的拒絕:「此處仍然很不安全。」

  「已經差不多了,你就相信我這個活的比你久很多的老頭吧。」

  「可是……」總統如此堅持,大槌望向其他戰友求助。

  邱洛夫和賈斯汀不敢拿主意,時與沒那個興趣拿主意,只有邊緣表示意見:「就
順著總統先生的意願吧!」

  於是,李東煌脫離了萬年席的包裹,雖然是鎮幫之寶,但老實講,乞丐的東西還
真是異味濃厚,兼且跳蚤不少,換作是政府裡其他人物被這樣「保護」,一定沒兩分
鐘已經開始嘔吐,但李東煌不會,因為他的年紀,讓他嚐試過太多酸甜苦辣,這一點
點異臭小蟲,算不了什麼。

  「你們辛苦了。」環視眾保鑣,特別在受傷的邱洛夫身上多停留幾秒:「今天的
表現,證明了你們每一個人,都是萬中選一的精英,我的老友們,果然都待我不薄啊
!甚幸、甚幸!」

  「對不起,總統先生。」白髮皮衣男甘冒大不諱,提出諫言:「我們很樂意聽你
誇獎,但可以的話,請先回總統府吧!」

  「再等等,不急。你們看到了嗎?這些因為我而遭池魚之殃的小小生命……」說
著,走到一個先被火燒然後又被冰凍的童屍旁邊,蹲下身,大同國協的總統將童屍緊
緊抱入懷中,悔恨講道:「你們認為?這些孩子裡頭,有多少人真是因為歡迎總統,
所以站在這裡的呢?」

  對於總統近乎吶喊的疑問,五人團隊沒有給予回答,無論是知道答案的,又或者
不知道答案的,都沒有給予回答,因為他們不能確定,總統到底是提出了疑問,還是
徒悲嘆而已。

  「沒有,一個都沒有。」總統老淚縱橫:「你們也當過小孩,不是嗎?除了糖果
、遊戲、和午覺之外,小孩子不會喜歡其他的東西,他們之所以會在這裡,都是因為
那些已經跑開的渾帳,想要討好我,才把他們聚集在這裡列隊成就我的虛榮,才讓他
們在冰與火的地獄中承受煎熬,這都是因為我這個老頭子的緣故啊!」

  沒有想到,大同國協的人瑞總統居然是這樣一個性情中人,邊緣感覺,李東煌眼
下所作所說的一切,都是發乎由衷,沒有任何虛假意味,之於一位站在金字塔頂端的
領導者而言,這樣自我反省的特質,是非常珍貴的,但,邊緣卻不是很欣賞,因為,
亡羊補牢,通常,為時已晚。

  幾條街之外,馬蹄聲隱隱震動,總統遇襲的消息通報出去,大批武裝部隊正策馬
趕來救駕,兵強馬壯,而且心急如焚,但那又怎麼樣呢?

  晚了,太晚了!總統已經不需要他們救助,正如…………童屍已經不需要總統的
擁抱一樣。

  ◎◎◎

  「這樣下去不行!魔法箭的加入使得情況變的很複雜,遠距離發射,我們只有擋
格的份,氧氣所耗不貲,而且怎麼也無法作出有效反擊,如果不揪出暗殺的幕後策劃
人,每天都運大流量擋箭,根本是浪費青春!」

  回到總統府之後,五人團隊在他們專用的會議室裡,開始了對今天事態的檢討,
以及日後預防的對策,剛剛在說話的人,是竹山派少主。

  「沒有錯,我們不能再讓今天這種情況重演。」邱洛夫咬牙切齒的說道,他正忙
著用小刀把肩頭裡的鐵花生米挖出來,本來已經很大的鼻孔,因為痛苦而撐的更大,
真是條硬漢,:「如果今天這種事情多發生幾次,民眾就會把魔法箭攻擊與總統畫上
等號,以後總統無論想去哪裡,那個地方的居民都會先疏散,那麼,總統就哪裡都不
用去了。」

  「那樣最好,在我看來,你們的總統先生實在太不知死活了,也不想想自己的處
境,今天會發生這種事情,就跟他說的一樣,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明知道被刺客盯上
,還喜歡到處跑,這怪得了誰?還抱著小孩子屍體鬼叫,我看了想吐喔!」被衣領遮
注半張臉的時與,直指問題核心,這種話也只有他敢講的那麼大聲。
  
  在某些程度而言,邊緣蠻同意時與的看法,只不過,他沒有那麼嚴重罷了:「我
想,總統的行為,我們並沒有干涉的權利,我們齊聚在這裡,為的是解決他的困擾,
本來我們守株待兔,把總統當作誘餌,等刺客上門一網打盡,可是魔法箭的出現,打
翻了這個如意算盤,不可晦言的,就像賈斯汀所提議,我們必須反客為主,化被動為
主動,揪出幕後黑手。」

  「如果能揪得出的話,我們一開始就不會採行守株待兔的策略吧?」大槌訕訕的
說著,講話的時候還是拼命抓癢,臭乞丐,柔軟的座椅怎麼坐也不舒服,到後來居然
直接蹲在椅子上。

  「我想你沒聽清楚我的話,大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可行性已經不重要,現在
的問題是,我們必須!你懂嗎?我們必須!」邊緣再三重複,然後轉向捍衛者前任負
責人說道:「邱老,我們只能用推理的方式,推敲出可能的幕後黑手,這一點,還必
須仰仗你提供線索。」

  「這點很困難啊!邊緣。」邱洛夫有些無奈。

  「不會都沒有吧!別死要面子。」時與以他敏銳的觀察力提出理由:「你們的總
統先生或者很得平民愛戴,但對於一些達官顯貴,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吧!」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邱洛夫還是老實講:「你說的一點也沒有錯,我之所以說困
難,就是因為想總統下地獄的人太多了。」

  「為什麼?這裡不是民主國家嗎?比起中原裡其他六國,這裡的官員和民眾,在
一定程度之內,不是可以獲得最大限度的自由嗎?」邊緣不解:「在這樣的前提之下
,總統的樹敵應該不多吧!」

  「一言難盡,總之,你要了解,如果想從現況裡找出蛛絲馬跡,那真的是千頭萬
緒,不知從何說起。就拿總統大選的事情來說好了,雖然總統已經表明過立場,不會
再參選,可是許多人並不相信,認為總統在登記期限之前還會有所動作,所以深深忌
憚,光從這一個角度看來,國內幾十個政黨都有謀刺總統的理由,要知道,擁有超過
半個世紀良好政績的總統如果繼續參選,其他人就不會有當選的會,甚至,總統所屬
的藍斯禮黨本身,一些想要出頭的下一輩,也可能因為這個理由謀刺總統,這絕非是
杞人憂天啊!」邱洛夫沉重的道出大同國協民主政治的黑暗面。

  「這樣啊……」白髮皮衣男摸摸額角,稍微算了一下,這樣有嫌疑的人實在太多
了,幾個月也查不完:「那就是說走進死胡同囉?」

  「既然此路不通,何妨換條路走。」被衣領遮注半張臉的時與,提出了不同角度
的意見:「我們其實還有更明顯的線索可以偵查,別忘了魔法箭矢。這種武器,在上
古大戰的時候已經毀壞殆盡,如今殘存的,與其說是兵器,還不如說是珍貴的收藏品
,就我所知,能夠一次擁有兩支魔法弓以上的收藏家,只有一個人──盧景岫。」

  「嗯!?不會吧!」賈斯汀知道時與指的是誰:「龍霸三合會,會長影能以下的
三大匪首之一。」

  「你別嚇人啊!時與,這件事情如果扯上影能那種級數的高手,那麼………」大
槌一點也不誇張的說:「我們不如就地解散算了」

  「就是啊!」精忠報國的邱洛夫同意乞丐的說法。

  時與叱道:「你們慌什麼,沒種!我說的是盧景岫而已。」

  「那有什麼不同嗎?誰不知道龍霸三合會是怎麼樣的組織,由『浮光刃』影能這
條龍為首,結合天下間最龐大的三股盜賊勢力。」賈斯丁有根據的解說:「盧景岫是
三股勢力之一的老大,搶來盜來的財寶堆成好幾座金山,以他的身分、地位和財力,
可不是什麼收錢辦事的角色,天下間,除了影能之外,還有誰能使喚他做事。」

  「你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時與點點頭,隨即提出反證:「不過,影能失蹤快
兩年了,這件事跟他沒關係。」

  一年多之前,瓦崙帝國境內,聲望直追水潮生的白道英雄「倫凱爾」全家慘遭滅
門,目擊者證實兇手是幻惑迷離的浮光刃,據說他們倆人是童年好友,過年還會互寄
書信恭喜,沒有人知道影能為何突然翻臉下此毒手,因為那天開始,就再沒有人知道
影能的下落。

  龍霸三合會甚至重酬懸賞,但至今音訊渺茫,對於這件事,賈斯汀有別的看法,
一個江湖上很多人都同意的猜測──影能其實沒有失蹤,只是跑回龍霸三合會總部躲
了起來,逃避瓦崙重刑加身。

  「哼!一點根據也沒有,你會那麼想,我一點也不意外。」時與語出驚人:「但
是我的說法是有根據的,因為我確實的知道,這近兩年來,影能都待在瓦崙的天牢裡
,未曾離開半步。」

  「不可能。」竹山派少主拒絕相信這說法:「瓦崙官方想抓住浮光刃影能,必定
得付出可觀的代價,要是那種大事真的發生過,江湖裡早就吵翻天了,哪可能只有你
知道而已。」

  「那是因為影能自己束手就擒,而瓦崙帝國是什麼樣制度的國家,大家都心知肚
民,封鎖消息的手段,可是一流呢!」時與淡淡說著:「反正我說的就是事實,至於
我是怎麼知道的,又,你相信與否,那並不重要。」
  
  「這怎麼會不重要,你那是什麼態度,我早看你不順眼,老是一副………」

  賈斯汀的少主脾氣終於爆發,這個時候………

  「夠了!」邊緣覺得焦點已經偏移:「真相只有一個,雖然我也無法確定,但是
,比起江湖傳言,我認為,更應該信任戰友提供的情報。今天的討論到此為止!再說
下去只會更亂,好嗎?邱老?」

  捍衛者前任負責人決不反對:「那真是好主意,老夫的腦袋已經有些不中用了,
散會吧!提醒大家,儘量休息,但該有的警戒請勿鬆弛。」

  ◎◎◎

  當天晚上,本來應該守在總統房門口的邱洛夫,因為槍傷的關係,被總統趕去修
養,堅持不要他守夜,但責任心很重的他,不放心總統的身邊沒有人貼身保護,卻又
不能違反總統的命令,於是,總統房門守夜的責任,就落到了白髮皮衣男身上。

  「為什麼是我………」

  晚餐過後,邊緣喃喃的走在通往總統房間的走廊,他覺得自己運氣確實很差,那
個河馬夫誰不好叫,居然說什麼看自己最順眼,真倒楣,不但沒床睡,還得站著睡,
好慘。

  到達總統房門口,站定,偶爾除了巡邏的駐軍經過以外,連隻老鼠也沒有,邊緣
感覺很疲倦,今天連接了好幾發魔法箭矢,雖然沒用到氣勁,但是有種浪費體力的勞
累感,邊緣有些懷疑,或者,手上戴的曠古兜,是憑藉主人的體力維能源。

  好神奇的手套,是經過怎麼樣的術法加持鍛造的呢?明明就薄薄的一層,卻能夠
保護自己不受魔法箭矢的傷害,而且無論屬性,皆能抵擋。那個愛抽煙的老太婆,還
真是送了自己一個好東西,等這裡的事情結束,回去的時候,買些東西感謝一下吧。

  便在白髮皮衣男思考該選什麼禮物的時候,身後的尊貴房門緩緩開啟,大同國協
現任總統探出頭來,表情頗為慈祥:「邊緣,你進來一下,咱們聊聊。」

  「是。」

  聊天?太陽西下,華燈初上,一個老的已經不能再老的老頭子找自己進房間去聊
天?這情形聽起來真是會讓人起雞皮疙瘩,但似乎沒有拒絕的餘地,帶著滿腹戰戰兢
兢,邊緣踏入了名副其實的總統套房。

  整個總統府都不怎麼奢華,總統的房間當然也不會例外,所以邊緣一點也不覺得
李東煌的房間樸素有什麼奇怪,事實上,他見識過更簡單的元首臥室,上一代歐帕斯
王顛沛,身體狀況好的時候,房間裡除了石床和一缸水以外,什麼也沒有。

  比較起來,李東煌的臥室漂亮多了,傢俱齊全、材質不俗,四壁滿是書架,照明
充足,感覺上,很符合他這個人生橫跨一世紀的人瑞。

  「拉個椅子坐吧!」李東煌坐上搖椅說道。

  「不,我站著就好。」

  「不愧是特種部隊出身,面對上位者態度總是嚴謹,這件事情,我之前就想跟你
說,但是找不到與你獨處的機會,其實,我跟顛沛那小子,一直都有通信,這件事情
,你不知道吧!白頭。」

  「呃!?」顯然白髮皮衣男大吃了一驚:「您跟陛下?」

  「是的,我跟你們陛下。」總統微笑含首:「他在信中有提過你,所以我對你的
來歷其實略知一二。對了,關於通信這事兒,你千萬別告訴瑪法,要不然她會很生氣
的,她限制自己的朋友不可以跟我來往,那姑娘瘋起來,什麼事都幹的出來,一氣之
下把顛沛小子挖出來鞭屍,也不是沒有可能。」

  會將已故陛下喊成小子,大冒險家喊成姑娘的,中原裡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人;
「有這麼嚴重啊?可以很冒昧的請問嗎?您到底和吉安娜有什麼深仇大怨?為什麼她
好像非常的敵視您?」

  「那大概是因為………她看不起我吧!」長長嘆了口氣,瞬間!李東煌彷彿老了
幾十歲:「不過,那是應該的、應該的,我確實背叛了她的信任,遺棄了她,唉!人
老到某一種程度,顧忌也就多了很多。」

  感覺上似乎相當後悔,是什麼事?忘年之戀的感情債嗎?不會吧!雖然吉安娜的
年紀並不小,但跟總統先生比起來,應該還差上很長一截。真是的,講這種模稜兩可
的感觸,誰知道你在講什麼。

  『悲傷的時候想要躲起來,悲傷的事實不想透漏給其他人知道,但是悲傷的感覺
,卻又不想自己一個人承受,於是把經歷過的事情抽象化,以似是而非的語句,透漏
給旁人知曉。緣,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人總是不甘寂寞的。』

  「叩、叩!」

  還沒聊到什麼,就有駐軍跑來敲門打擾,在得到總統應聲之後,駐軍推門說道:
「秉總統,譚雅委員求見,按照您的吩咐,入夜之後不見任何來客,但譚委員非常堅
持,請問該如何處理。」

  那個女人還是那麼難纏啊!對於總統府衛兵的難處,白髮皮衣男感同身受,真是
巧啊!自己認識的大同人物沒幾個,今天差不多都碰到面了。

  「無妨,我也有事要找這個小丫頭,請她進來。」李東煌欣然允諾,待傳訊兵離
開之後,轉向邊緣說道:「哼!阮同德這個老狐狸,自己不夠膽,就叫孫女來探風頭
,枉費他在學術界呼風喚雨。」

  這點邊緣不便評論,只好笑笑回應,另外,他忽然覺得,繼續待在這裡不太好:
「總統先生,不知可否容在下告退,老實說,之前譚委員擔任致哀使節到訪歐帕斯,
吃住交通是由在下接待的。」

  「那很好啊!你們可以敘敘舊,順便叫她反過來接待你。」

  「這恐怕不太好,由於公事公辦的緣故,譚委員的很多要求,在下無能為力,導
致譚委員諸多不諒解,所以,總統先生,您應該可以想像,譚委員不是那麼樂意見到
在下,所以還是避知則吉吧!」

  「什麼話!不准,維德城很小的,尤其是跟在我身邊,出入政府機關,你有很多
機會可以跟譚雅碰面,大男人怎麼可以怕一個女孩子家,你真不愧是受教於顛沛小子
,那個小子遇到瑪法也是這副老鼠見到貓的模樣,呵呵!」

  這人瑞似乎很想看好戲………也罷,隨便吧!反正自己也不是真的怕了那個沒教
養的女人,見就見啊!誰怕誰,沒有了職務的包袱,現在的自己,一點面子也不用給
她,頂多不歡而散。

  「李爺爺……」叫的很親熱,居然門也不敲直接進入,譚雅果然是譚雅,一個箭
步沖到搖椅前親暱蹲下,靠著搖椅扶手問到:「您今日沒傷到哪兒吧?外公很擔心,
特命我前來探望。」

  置身搖椅的總統,抬手摸摸這女委員的頭:「無恙,我請的幾個保鑣身手很不錯
,不信你瞧,其中一個還在房間裡保護我,妥妥當當。」

  說著,目光望向邊緣,此時他正背對著他們,說來有趣,當譚雅推門而入的時候
,邊緣的動作跟之前心裡豪邁的打算完全相反,下意識馬上轉過身面壁,顯顯避過了
照面的危機,但現在老總統擺明找碴。

  「喔!是何方英雄?請轉過身來一見。」哇!一身皮革,好酷喔──!

  詛咒著李東煌的多事,邊緣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硬擠出笑臉,只希望譚雅的記
性不好:「初次見面,您好,呵呵……」

  「呵呵……初次見面啊……呵呵……王‧八‧蛋!你以為脫下制服,換套黑色皮
革裝我就認不出來嗎!」譚雅的反應非常直接,一出口就是三字經,完全不避諱這是
總統的房間,接著她更跳了起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真是老天
有眼啊!今天沒有人會在拉住我!你完蛋了!」

  是嗎?那可不一定吧!邊緣的眼角已經瞥見有人伸出手拉她。

  「不許胡鬧,丫頭!」

  「李爺爺,你不曉得,當日在歐帕斯他是怎麼為難人家的。」

  「怎麼會呢!丫頭,李爺爺從小看妳長大,從來只有妳欺負人,沒有人敢欺負妳
,我相信邊緣只會是受害者。」

  「李爺爺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哪是那種人。」譚雅一副無辜表情。

  「不,很遺憾,基本上,妳的確是。」邊緣不小心插嘴,將實話脫口而出。

  當然,那句話讓譚雅更生氣了:「李爺爺你聽到了沒!他居然這麼不知好歹,不
要再拉我!你為什麼這麼保護他。」

  「錯了,丫頭,我是保護妳。」大同國協現任總統解釋道:「妳可知道邊緣是什
麼出身?他曾經是歐帕斯水銀部隊的一員,跟他動手,對妳沒有任何好處,拳腳無眼
,就算邊緣沒有傷妳的意思,武者的自然反應也很可能讓妳受傷,到那個時候,我怎
麼跟妳外公交代?」

  「總統先生說的極是,譚委員還是消消火吧!要不然,吃虧的只會是你自己。」
白髮皮衣男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你少神氣!哼!等我的特種部隊回來,你還是得付出代價。」

  「好啦、好啦!過去的就過去吧!你們以後多的是碰面機會,如果每次都鬧成這
樣,成何體統,丫頭妳的脾氣要改一改。」李東煌話峰一轉,改變了話題:「是了!
有件事我得問問妳,聽說這一陣子,妳跟瓦崙那邊的接觸很頻繁?有沒有這回事?」

  「啊!?」譚雅顯然心虛:「沒、沒有啊!」

  「丫頭,看著我,但憑空穴來風,你認為,李爺爺就敢質問妳嗎?」言下之意,
就是說總統已經掌握了確實證據。

  「我…………」

  「還不承認嗎?李爺爺要生氣囉!」

  「好啦!我的確跟『布蘭琪』有在聯絡。」

  聽到這裡,邊緣的心底陡然一驚,因為那個名字,指的是中原裡唯一一位女性元
首──瓦崙帝國的女皇『布蘭琪‧貝爾卡特』,譚雅承認與其有聯繫,不就等於認上
了………通敵之罪嗎?

  這事情太嚴重了,邊緣不能理解的是,李東煌好像不是那麼在意:「唉!要我老
頭子擺起臉來才承認,妳喔!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雖然我不知道確切內容,但我
猜也猜得出來你們想幹什麼,既然事情不會不利於大同,我也沒什麼好干涉,但我要
勸你們一句,不要太看不起你們想對付的人,可以的話,替我轉告瓦崙那個丫頭,收
手吧!就算成功了,也是百害無一利,別要被人利用了。」

  「李爺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妳認為呢?呵呵!好啦,晚了,妳回去吧!」

  「李爺爺,我才剛來。」

  「回去吧!」轉向白髮皮衣男說道:「白頭,替我送這丫頭一程。」

  有這必要嗎………這女人在街上橫著走都沒有問題,縱然這麼認為,邊緣還是拉
開了房門:「譚委員,請吧!」

  第五話  不如聞名

  「呵哈………」

  翌日,太陽剛升起,置身於總統府屋頂的邊緣,一點也沒有旭日東昇的活力,反
而伸腰打了個懶懶的哈欠。

  一直以來,睡覺不會睡得太死的他,雖然睡眠時間明顯不足,但無論如何,他是
個精氣神內斂的高手,稍微只要有睡夠一小時,大概就可以精神飽滿一整天。但是昨
天,他一分鐘也沒睡到,所以現在才會那麼疲倦。

  至於原因呢!唉!可真是無妄之災,古有梁山伯十八相送,濃情密意,從山邊送
到池塘邊,又從池塘邊送回山邊,送個沒完沒了,傳為千古美談。邊緣自問不是山伯
兄,而蠻橫的譚雅也不是英台妹,可昨夜他倆人送別的過程,或者已經遠遠的超越了
傳說中的十八相送。

  最初的時候,邊緣以為,把這個看自己不甚順眼的評議委員送到總統府門口,應
該就差不多了,卻沒想到,才剛講完道別的台詞,她居然擺出一副驚訝的模樣───
「什麼!?只送到這兒?你好意思喔!你懂不懂替淑女送行的基本原則啊?最起瑪,
也要親眼看著我回到家,才可以離開啊!夜深人靜的時候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

  現在的時辰又不是說很晚,這女人在歇斯底里什麼:「那種事跟我在下沒關係吧
!而且載妳來的馬車不就在旁邊等著你嗎!在下從來也沒聽說過,一個女人搭自家的
馬車回家,會是很危險的事情。」

  「馬車,喔!等等……」說著,譚雅向她的專屬馬車比了個手勢,馬車夫會意,
立即掉頭遠離了總統府。然後,譚雅若無其事的講道:「你哪隻眼精看到有任何馬車
等著接我回家?」

  「喂…………」這個時候的邊緣,可真是滿腦子莫名其妙了:「妳當我是瞎子嗎
?譚委員。」

  「不,我從不會讓一個瞎子送我家。」

  「誰說我要送妳回家,就算妳的馬車溜了,跟我也沒有關係,別以為你是評議委
員就可以對人頤指氣使,我可不是吃公家飯的。」白髮皮衣男篤定說著:「晚安,妳
請慢走。」

  「又不是我說你得送我回家,那是李爺爺的意思,你之前明明答應了李爺爺,現
在想反悔?」譚雅狐假虎威。

  「我哪有反悔,這不是送妳出來了嗎?」

  「那就對了!李爺爺叫你送我一程,卻沒說送到哪裡,按照基本禮貌,你當然應
該把我送回家才對。」

  「那是哪門子的基本禮貌………」邊緣快翻白眼。

  「你到底送不送?一句話!」譚雅發出最後通牒:「不送的話,我們再回去找李
爺爺對質。」

  「算我怕了妳,別進去了,我送就是。」真是令人遺憾的選擇,不過這是非常明
智的,試想,以譚雅的嬌縱,再回去找總統,結果一定是磨到總統直接下令,要邊緣
送她回家,既然結果已經可以預知,又何必浪費那一趟功夫。

  「知道厲害了吧!呼呼呼!」大同國協最年輕的女性評議委員,發出頗為不雅的
笑聲:「你還杵在那兒幹麻?」

  「等妳帶路啊!我是保鑣,不是情報特務,哪會知道你家住哪?」

  「等什麼等,你現在最應該要作的事情,是去找匹馬來讓我騎才對吧,你以為我
是誰?更夫嗎?居然要我用兩條腿走回家,太荒謬了。」

  這倒也是啦,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好歹她也是個達官顯貴,哪有徒步的道理,這
點邊緣可以理解,於是,走去吩咐總統府的衛兵牽兩匹馬出來,不過,話才說到一半
,譚雅又有了意見:「什麼兩匹,是一匹!」

  「一匹?」白髮皮衣男畏道:「我才不要跟妳共騎。」

  「你想的美啊!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分,我會准你跟我共騎一批馬嗎?」譚雅
的口吻非常不討人喜歡:「你真是豬啊!一點也不懂得為我著想,你不知道我的一舉
一動都是維德城的焦點嗎?要是讓人看到我跟一個男人在夜裡單獨並駕齊驅,肯定不
知道會被說成多難聽。」

  「所以呢?」

  「所以表面上,你的身分必須次一級,也就是,我騎馬,你牽馬。」

  唷!擺什麼臭架子嘛!這真是很明顯的歧視行為!理當拒絕,但邊緣不想再跟她
耗下去,而且,骨子裡他本來就是奴隸命,牽馬這種事情小時候得心應手,如今具備
了高手的身分,腳力非同小口,不過就是幾步路而已,沒必要計較什麼。

  於是,二話不說拉過韁繩,請譚雅上馬,這個時候,她又提出無禮要求:「跪下
來,我要採你的背才上得去。」

  「喔!是嗎?」白髮皮衣男冷笑:「我有更好的提議。」說著,以他擅長的近身
搏擊之術,眨眼間擒抱譚雅,然後直接把她整個人拋到馬背上。臭婆娘,什麼東西嘛
!今天如果不是老子修養好,早就讓妳鼻青臉腫。

  「你!你居然敢這樣對我?」由於邊緣丟的倉促,譚雅幾乎是趴在馬背上,所以
她很努力的調整姿勢:「你好沒有禮貌!」

  「比起妳來,我的有禮程度,已經可以被稱之為是紳士,聽著,我還得回去保護
總統,請妳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妳家在哪個方向?」邊緣正色說道,試圖以總統安全
這個大前提,改變譚雅的胡鬧心態。

  「………東邊。」

  這次的回答很簡潔,也沒有抱怨,看來某個程度上,她還蠻懂事的,白髮皮衣男
點點頭,牽馬往東邊行去。一路上,每過一段時間,每當邊緣問起切確位置,譚亞都
是千篇一律的三個字──快到了。

  是啊……快到了,還真是快,走了一個多小時,當邊緣碰看到維德城與外隔絕的
圍牆時,譚雅改口:「啊!?我說錯了!在西邊才對。」

  兩個多小時以後,另一堵高聳圍牆展現在邊緣眼前,譚雅又改口:「啊!?我又
說錯了,南邊、南邊才對。」

  南邊、北邊……五、六個小時以後,牽馬的邊緣,兩條腿幾乎走遍了整座維德城
,終於把大同國協最年輕的女性評議委員送回家,他媽的!離總統府才五條街而已,
誰會相信她真的是路痴,很明顯是故意帶著自己亂繞,這女人毫無氣度可言,完全不
可理喻。

  快要天亮的時候,邊緣回到了總統府,索性新的一天又要開始,睡是沒得睡了,
上屋頂去吹吹風,看看日出也好!晨曦破曉的光芒使得短齊白髮閃閃發亮,沐浴在旭
日光華裡,回想昨夜送行的過程,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除了他以外,時與也在屋頂上,這沒什麼好意外,大多數時候,時與一直都會在
屋頂上,早在邊緣還沒回來之前,這位半張臉被衣領蓋住的無意義論者,就已經待在
總統府的屋頂上。

  眼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雖然很近,但目前為止,還沒有互相說過任何一句話,因
為邊緣曉得,時與並不喜歡說話,除了緊要關頭以外,時與就算說話,也不會有什麼
好話,既然如此,已經受夠譚雅無禮廢話的邊緣,當然省得耳根子清靜。

  沉默,就一直迴盪在兩位青年之間,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邊緣瞥見總統府的周圍
逐漸聚集了一些人,本來三三兩兩小貓幾隻,慢慢的開始三五成群,二十分鐘以後,
甚至已經有了幾百人之勢,而且每個人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拿了一些東西。

  總統府的衛兵們注意到這種情形,職責所在,前去驅散民眾,不過,很顯然,沒
有人願意鳥他們,人群依舊林立。

  「這些百姓要作什麼?」俯瞰著底下,邊緣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普通居民。

  「抗議。」時與面無表情的說道:「你不曉得嗎?大同國協的招牌菜。」

  「抗議什麼?」

  「什麼都抗議,所謂的大同國協,削弱了權貴,卻也失去了權威,不過就是一群
暴民而已,你想了解的話,我預估大概三分鐘以後,下面那些人,就會開始激烈表達
出他們的訴求。」
  
  「這是……關北極家對於大同國協的觀察評價嗎?」這個問題不啻挑明了對於時
與身份的質疑,雖然不是很喜歡挖人隱私,不過邊緣真的很想確定自己的猜想,儘管
──這很有可能,會讓他下一秒被時與殺人滅口。

  「不只,那同時也是中原其他六國對於大同的統一評價。」被衣領遮住半張臉的
無意義論者,顯然並不在意邊緣所發覺的事實,往後退了一步,淡淡說道:「你……
最好小心一點。」

  「小心什麼?」恐嚇嗎?

  「青菜豆腐。」

  時與的口吻輕描淡寫,一開始,邊緣無法領會其中含意,但是隨即,他感覺到了
那來自於群眾的殺氣,轉頭望向底下,幾百個人把他們手上的雜物扔給了總統府,力
道有強有弱,利用拋物工具的百姓,甚至把青菜豆腐丟上了屋頂。

  呿!什麼亂七八糟!邊緣左閃右躲,無孔不入的身法拼命發揮,這些人生活過的
太好了,如此浪費糧食。

  「還有雞蛋。」時與補充。

  這是作戰嗎?幾百顆雞蛋同時通時飛越虛空,這是邊緣有生以來,頭一次被雞蛋
填滿視線範圍,好不驚嘆,而同時,由於「蛋勢」廣泛且密集,無孔不入的身法也無
用武之地,所以,他只好運勁。

  第一時間脫下皮革風衣,灌注些微流量,邊緣擋下了襲向他的雞蛋群,動作漂亮
歸漂亮,但為了雞蛋浪費氧氣流量,說出去還真丟人啊!看看時與,早有先見之明,
躲在遮蔽物下,好整以暇看著蛋如雨下,地面濺起朵朵白葉黃花,愜意的很。

  「這些人想造反嗎!」小時候搶不到東西吃的經歷,讓邊緣很討厭浪費食物的人
,再加上這裡是總統府,說著,他就準備跳下去教訓這些暴民。

  「且慢,你不可以亂打人。」時與出言阻止。

  「什麼亂打人,這種行為嚴重的藐視了國家元首,我為什麼不能教訓他們?」邊
緣理所當然的說道:「如果是在歐帕斯的話,作出這種行為的人,已經失去了保有首
級的資格。」

  「時與說的沒錯,你不能打他們。」不知何時,李東煌也上了屋頂:「大同是個
講求人權的地方,民間與民間互毆沒有關係,但我們官方,不可以傷害民眾。」

  「守法的民眾才有人權。」這是瓦崙帝國的論調,跟歐帕斯沒有什麼關係,邊緣
本來就是個瓦崙人,基本信念根深蒂固。

  「不,邊緣,人人都有人權。」大同國協的總統解釋:「你不能夠把法律視為分
類人民的標準,那只會造成社會階層的差距,族群的不合,人人都會犯錯,若人性本
善,法律就不是保護被害者,而是要救贖加害人。民間與民間在對等的狀態下發生了
糾紛,我們可以用法律加以判別誰對誰錯,但是如果民間對於政府有所意見,那麼不
必判別,一定是我們政府的錯,如果我們政府沒有作錯什麼事,人民不可能沒事亂發
飆。」

  「那倒不一定,總統先生。」時與也被引起了討論的興趣:「人性是貪婪的,有
很多事情,不可以讓群眾決定,就拿稅賦來說,如果你讓他們投票決定繳稅與否,結
果一定是廢除稅賦,這點無可置疑。」

  「就像你說的,時與,我的答案也是那不一定。如果人們都不了解稅賦對於國家
的重要性,如果人們感覺不到稅賦回饋的好處,以為稅賦都進了高官的口袋,那也就
是我們的宣導不夠,人謀不贓,那也就是政府的錯。」

  真是一廂情願,卻又無懈可擊的言論,總統已經不露痕跡的把話講絕,時與是個
聰明人,知道立場不同的兩者,辯論是沒有意義的,因此沒有更進一步的討論,至於
邊緣:「我對於人性本善還是惡的爭辯沒有意見,但是總統,就算都是政府的錯,人
民也應該坐下來好好談吧!怎麼可以跑出來就是上演全武行,這樣太野蠻。」

  「這仍然不是他們的錯。」此刻的李東煌,看起來格外清高:「大環境就是這樣
,如果循正常的管道申訴,一場官司打上幾十年大有人在,邊緣,大多數的人民都很
無助,他們沒錢、沒權,求助無門之下,因為徬徨,所以他們才會作出這不可理諭的
行為,你不要被這激動的表面給遮蔽了耳目,注意聽,仔細看,在這暴亂的表象之中
,其實參雜著隱隱求助。」

  聽,是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嗓音。

  看,是一雙雙痛哭紅腫的雙眼。

  原來,這些人都是昨天受傷以及亡故孩童的家屬,他們不明白,為什麼?該是培
養他們孩子迎向未來的貢院,會成為埋葬孩子的墳場,他們不能接受,他們要兇手,
更要當時在場的總統,給他們一個交代。

  狗急才會跳牆,官逼才會民反,在這一刻,邊緣有著更深一層的體會。不過,他
還是不喜歡這種情況,因為,一切該以和諧為前提才對,擁有不幸的遭遇,並不能當
作為所欲為的藉口。

  大小姐,或者就像妳所說的,維德城是中原裡最自由平等的地方,但這些開放的
權利,卻被情緒化影響,而遭到了濫用,他們所知道的自由,不是妳希望的那種,他
們的自由,僅僅只是他們……「自己的理由」而已。

  ◎◎◎

  雖然總統被襲擊的事情,政府的各個部門,以及政壇上的各個黨派都曉得,但或
者刻意迴避,或者事不關己,除了總統本身之外,就沒有其他人,會預料到事情可能
演變至昨天那般嚴重。

  貢院在大同國協的地位,就好比普羅米教堂之於聖流士,雷諾法院之於瓦崙帝國
,不但是歷史悠久的建築,更是整個國家的精神象徵,如今貢院入口處的拱門被毀,
意味著貢院的尊嚴被侵犯,這是個足以讓大同上下悲憤的大破壞。

  為了替下屆總統大選打下基礎,各個政黨的評議委員,無不在最高評議會裡熱烈
發表對此事的看法,譴責歹徒不肖的同時,順便替自己提高知名度,免費宣傳,何樂
不為。而全國最大黨藍斯禮,當然也亦然,不過他們比較佔優勢的是,當事人是他們
的黨主席,比起其他還在收集情報的政黨,藍斯禮黨的評議委員,更是掌握著第一手
情報。

 從早上開始,黨籍藍斯禮的幾個老人,不約而同的先後造訪總統府,有的是評議委
員、有的部院首長、有的是軍事將領、更有的是工商界巨擘,這些人的存在,顯示出
藍斯禮黨橫跨政、軍、商三界的雄厚本錢,儘管他們都是為了總統的安危而來,但是
他們所關心的議題,卻是總統安危的延伸。

  「主席,請您快快決定下任總統候選人吧!」

  距離下屆總統大選還有九個月,而登記參選的期限則還有三個月,平心而論,考
慮的時間還很長,但是選舉必須佔盡先機,其他幾個政黨在兩個月前已經決定了人選
,努力積極的宣傳中。藍斯禮黨雖然盤據政壇許久,而且擁有全國選民六成以上的支
持率,卻還是不能大意,選舉的局勢詭譎多變,沒有人能確定自己妥定當選。而現在
最大的問題,就卡在黨主席遲遲不肯決定人選。

  本來,黨員們還有耐心慢慢等,但是,當李東煌被刺殺的危機漸趨高漲,他們就
不能再安心的等下去,這種時候,如果主席在尚未發布人選的情況下遇刺身亡,那麼
黨內長青代、和中生代有實力的政治人物,將會為了參選擠破頭,使得藍斯禮黨內四
分五裂。

  那種後果是非常嚴重的,今天到場的這些老人家,在藍斯禮黨中都是被稱為大老
的人物,其用心良苦,絕無不敬之意。不過,總統昨天才再度遇刺,今天這些人就跑
來問人選,擺明是預估總統活不過接下來某一次的刺殺,在這個角度而言,還真是祝
衰啊!

  「瞧你們緊張的樣子,好像我已經剩沒多少日子好活一樣,唉!也罷,你們要人
選是嗎?好!那就……」李東煌思索了一會兒,眾大老屏息以待,因為他接下來的決
定,將關係著藍斯禮黨的未來。

  這決定非同小可,所以李東煌靜默了將近五分鐘,才緩緩吐出兩個名字:「單雅
堂,配………笛仟。」

  前者現年五十七歲,現任副總統,出身政治世家,祖先是博格藍斯禮的革命夥伴
,在政經界有著雄厚影響力。後者是現任大同國協經濟部長,現年五十六歲,政績相
當傑出,任內讓大同國協的國民收入年年提高。

  這兩個人選,可以說都是一時之選,沒什麼好挑剔,大老們顯然放下了心中大石
,不過,也有人擔心某個隱憂:「主席,單雅堂的確有資格出線,可是,春風先生他
………似乎也很有意願參選。」

  從很早以前開始,阮同德就是李東煌的左右手,兼任過好幾年的副總統和貢院院
長職務,兩個人一起解決了許多大同國協的難題,表面上,阮同德是很好的二號人物
,從不公開發表對於政務的看法,總統說一,他這個副總統就不會說二,看起來非常
的心甘情願,配合得宜。

  但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阮同德要的不只是副手的名銜而已,他覬覦著總統的
位置,他等待著哪天李東煌隱退,或者哪天李東煌老死,但偏偏怎麼也等不到,李東
煌這個老妖怪,年紀越大,精神越好,在苦等無著落的情況下,八年前,他毅然辭去
了副總統的職務,潛心回歸教育界,他的朋友都曉得,對於總統的位置,阮同德依然
沒有死心。

  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擁有全國情報資源的李東煌,又怎麼會不知道,但是
,他有他的考量:「的確,怎麼輪也該輪到同德了,不過,他太老了,雖然我沒資格
說這種話,但是,他真的太老了,你們也知道,這兩年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我不能夠
把大同國協寄託於隨時可能歸天的人,可以的話,我希望他能夠輔佐新任總統上軌道
,不過,他恐怕不會願意。」

  大老們全都明白,整個藍斯禮黨,除了李東煌以外,就沒有別的人威望可以蓋過
阮同德,在這樣的情況下,擔當黨內任何人的副手,對於阮同德而言,都只會是污辱
,而且,大概也沒有人承當的起,所以李東煌的決定合情合理,雖然,那對於阮同德
而言,是絕對的不公平。

  立身於廳堂內一角,所有關於藍斯禮黨未來決策的討論,邊緣都聽進耳裡,除了
感覺枯燥以外,就是為阮同德感到悲哀,因為,就連白髮皮衣男也曉得,阮同德是大
同國協下任總統呼聲最高的人。

  無論阮同德本人還是週遭的朋友,想必都認為總統的位置非他莫屬,可是現在,
黨內的初選就已經把他否決,在這樣的前提下,阮同德如果還想角逐總統的寶座,只
有脫黨參選一途。

  但是,可能嗎?邊緣不那麼認為,春風先生的美名在教育界累積了數十年,總統
的任期也才四年,他又不像李東煌練有節氣本領,年近八十了,他還能有幾個四年?
所以邊緣覺得,阮同德不太可能笨到放棄數十年的美名,去交換四年的虛名,他不是
那麼豪氣的人。

  想到這裡,話說回來,目前邊緣所了解的內情裡,似乎,最有嫌疑主謀刺殺李總
統的人,就是春風先生阮同德了,無論哪個角度衡量,李東都煌欺他太甚,不斷的阻
擋他邁向總統寶座的道路,使得他無法在壯年得償所願,現在好不容易媳婦熬成婆,
卻又一句話,將他掃地出局。

  這樣的情形,換作是任何人,恐怕都巴不得除之而後快,於是,藍斯禮黨大老會
議結束之後,邊緣將他的推測告訴邱洛夫,得到了這樣的反應:「你的想法的確相當
符合現實的因果,而且,說實在話,當我收到總統遇襲的消息,頭一個懷疑的,也是
春風先生,不過,縱然如此,沒有確切的證據,儘管動機十足,仍然只是臆測。」

  很顯然的是,目前這個時候,沒人能夠分身去調查這件事的真偽,要不然的話,
應該能夠有所收穫,不過,或者也不是那麼的肯定,阮同德好歹鑽研聖賢書數十載,
真的有那麼容易被名利沖昏頭嗎?這又是個未知數了。

  真是糟糕,國家權力核心果然是很複雜的地方,尤其是這種平起平坐的環境,人
人都有取而代之的動機,這樣下去,先不論逮住魔法弓箭手的困難度,就算逮住了,
揪不出幕後主謀,恐怕這場遊戲還有的玩。

  一面思索,一邊繞行總統府外牆巡邏,這個時候,邊緣看到了賈斯汀在對面街上
,與一名渾身髒兮兮的男子說話,感覺上,那名男子非常的風塵僕僕,可以的話,邊
緣不應該偷聽人家說話,不過,為防賈絲汀內神通外鬼,必要的監視,是不得已的,
因此,一個閃身,白髮皮衣男躲進了他們的視線盲點。
  
  「人家打過來!你們不會打回去嗎?」竹山門少主的口氣與責罵差不多:「我怎
麼可能分身回去,這裡的事情短時間之內很難解決,你回去給我告訴他們,不管有多
們困難,竹山派的地盤不可以少任何一公分,死都要給我守住,懂嗎!?」
  
  聽到這裡,雖然才幾句話,但已經差不多了,看來,並不是只有自己覺得這趟保
鑣的工作可能會拖很久而已,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臨時被抽調來幫手的這些夥伴們,
想必都急著在短期之內把總統的事情料理。

  眼下完全是被動挨打的局面,敵人是誰?或者敵人在哪裡?這些己方一無所知,
唯一可以作的,只有等待敵方再度發動攻擊,只是,再遇到一次魔法弓箭手的遠距射
擊,己方就能夠循線追查嗎?恐怕這還是最大的問題吧!

  如果讓總統待在被攻擊的地點,吸引魔法弓箭手不間斷攻擊,某人展開最高速度
的輕功,或者有機會,找出並且到達魔法弓箭手的所在地,只是,那樣的風險好大,
也不妥當,貼身保護無法保證守的滴水不漏,隨便一點魔法元素濺到總統,都會對總
統造成嚴重的傷害,而且,誰曉得對方實力如何,某人不一定對付得了魔法弓箭手和
他們的同夥,不敵之下,陣亡的機率還比較高。

  若是找人假扮總統承受攻擊,例如自己,則更是困難,一來敵方發動襲擊的時間
不確定,不可能每天都讓假總統替總統辦事。二來,按照賈斯汀昨晚烤問槍手和侏儒
的結果,他們跟魔法弓箭手那邊並沒有聯繫,所以判斷魔法箭矢攻擊與否者,另有其
人,而那個人可能是任何人。

  只要手上拿著某種可以發訊的魔法工具,男女老幼皆可能是發訊者,因此,如果
那人發現己方這邊抵擋魔法箭矢得宜,拖時間逆朔魔法箭矢的來路,大概也就會發訊
通知弓箭手暫避他方。

  唉,怎麼想,都想不出個有效方案,對方真是策略周全啊!白髮皮衣男搖頭嘆氣
的走完總統府外圍一圈,回到總統府內部。有一件事很稀奇,被衣領遮住半張臉的無
意義論者,此時居然沒有待在屋頂,而是站在大門步道的左側,手裡調整著從衛兵那
裡借來的木弓。

  「你拿弓幹麻?」邊緣好奇問道。

  「打獵。」時與簡單扼要的回答,同時:「正好,你跟我一塊去!」

  「沒搞錯吧!五個人走了兩個,這樣是擅離職守。」

  關於這個缺失,時與反過來提問:「你知道我想獵的是什麼?」

  「不曉得,維德城裡頭,除了人以外,好像沒有其他動物。」

  「你講的一點也沒有錯,正是要獵人。」

  「你指的是………」邊緣不太敢確定的說道:「魔法弓箭手?」

  時與點點頭,但因為衣領的關係,看起來不甚明顯:「是他們沒錯。」
  
  「你知道他們的下落?確定嗎?」

  「還不知道,不過,出去晃一晃應該就能知道了。」

  「這麼神?」

  「神也好,鬼也罷,我要上街了,來不來隨便你。」說著,時與邁開了步伐:「
雖然──少了你事情可能會變的有點麻煩……」

  那樣的說法多少有些含蓄,時與真正的意思是,如果能得到邊緣的幫助,事情會
簡單許多,儘管對方沒有挑名講,但邊緣聽得出來絃外之音:「那真是承蒙抬愛啊,
衝著這點,就跟你走一趟。」

  無意義論者認為自己並沒有求人:「我不會感謝你的。」

  「我知道。」白髮皮衣男也不認為這是施捨。

  於是,藝業修為超越外表年齡的兩位青年,暫時結成了拍檔,在連袂走出總統府
之前,儘管時與不認為有必要,但邊緣還是向捍衛者前任負責人報備,後者聽完,鼻
孔撐個老大,顯然是感到莫名其妙,這兩個小子說要出去找敵人,問他們哪來的情報
,卻說還沒有情報?可真是把他給弄糊塗了。

  不過,疑惑歸疑惑,邱洛夫還是准他們出去,因為在他的感覺裡,這兩個小子的
身上,就流露著別人所沒有的神秘感。

  甫踏出總統府大門,時與隨即站定了腳步,近三分鐘左右,都沒有更進一步的動
作,白髮皮衣男耐心等候,端看時與的眼神──因為看不到表情,說沉思不像沉思,
感應不似感應,彷彿……只是在等待著什麼。

  「老兄你到底有什麼高招,站在這裡敵人就會找上門嗎?」

  「我不會做那種沒意義的事情。」被衣領遮住半張臉的無意義論者,約略解釋:
「刺客不會距離維德成太遠,為了行動方便,甚至可能就大方的藏身維德城,魔法弓
箭是靈氣相當強烈的東西,只要搜索一定範圍內靈氣異常的所在,必有所獲。」

  說的很簡單,但沒有術者背景的武者,仙氣、聖氣、佛氣、殺氣、魔氣、妖氣什
麼都感覺得到,就是與靈氣絕緣,因此白髮皮衣男很意外:「喔!你能感覺到靈氣嗎
?挺有一套的嘛!武功那麼好,還有時間修玄學。」

  「你的稱讚沒有意義,因為我對靈氣的感應,跟你半斤八兩。」

  「……那你擺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不是更沒有意義。」

  「我說過了,我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時與篤定說到:「我雖然感覺不到,
但是我的朋友感覺得到。」
  
  「喔!早說嘛。」邊緣看看四周:「所以我們在等你朋友?」

  「是,也不是。」

  這種有說跟沒說差不多的答案,就令邊緣相當無力;「我發覺我們之間的溝通似
乎有著不小的障礙,你就不能把話說清楚嗎,大師?」

  「押後吧!走,我知道方向了。」

  說著,時與就在大街上展開了身法,似乎,對那不知從何處蒐集來的情報,抱持
著相當程度的信心,而見他有所動作,邊緣當然也得相隨左右,儘管,他怎麼也搞不
清楚,時與是什麼時候被告知情報的。

  穿梭於販夫走卒之間,就像是有位隱形人在前頭帶路一樣,時與毫不遲疑的轉彎
大道,或者拐進小巷,截至目前為止,他們兩人已經轉過四個路口,甚至翻過兩座圍
牆,雖然抱持懷疑態度,但邊緣看得出來,這樣看似毫無章法的移動方式,其實一直
都順著直線,也就是說,時與真的把握著某個方向。

  當時與停下腳步的時候,兩人已經置身維德城南區,面對著一座戒備森嚴的莊院
,門口站著四個飆型大漢,看起來決不好惹。

  「就是這裡?」邊緣問道。

  「大概……」時與的眼神有些異樣。

  「有什麼不對勁嗎?」

  「比我想像中更棘手,根據之前看過的地圖,這裡是……真平黨的總部。」

  「真平黨!?」白髮皮衣男煞有其事的說:「這麼說來,倒還真是合理啊!」

  他會這麼認為,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大同國協政壇第二大的政治黨派,同時,也
是唯一能夠與藍斯禮黨爭總統寶座的黨派,長久以來,靠著抨擊藍斯禮黨治國政策而
茁壯,李東煌如果死了,藍斯禮黨四分五裂,票源分散,獲益最大的,當然就是他們
,這絕對無可置疑。

  不過,動機充足是一回事,再怎麼說,真平黨不是普通團體,據說高手如雲,貿
然行事,萬一弄錯了,兩人是李東煌的保鑣,在某個程度上,等於是藍斯禮黨的人,
身分敏感,道歉恐怕不足以了事,所以邊緣頗為遲疑:「你能肯定魔法弓箭手就在真
平黨總部?」

  「不能,我只能說,我的朋友感覺這裡的靈氣有著標準以上的狀態。」

  「那怎麼辦?回去從長計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計議之後再回來,恐怕人去樓空。」被衣領遮住半張臉
的青年,再次重複口頭禪:「那沒有意義!」

  也就是說,要賭賭看,闖一闖。

  守門的那四個大漢,太陽穴稍稍鼓起,肌肉結實,很明顯是橫練硬功的好手,不
但勁道十足,而且非常耐打,邊緣和時雨一致決定,避之則吉,繞到真平黨總部的後
方,清楚感覺沒有人看守之後,才翻牆進去。

  整個莊院共計五棟建築,邊緣左看看、右望望,哪會曉得那勞什子靈氣異常處在
哪:「接下來怎麼走?」

  「唔……我的朋友說左邊第二棟。」

  「你的朋友既然能夠透視房子裡的靈氣,又為什麼不能透視弓箭手是否真的藏身
此間?」

  「因為他不夠聰明,只是感官比我們發達而已。」時與不耐煩的說道:「你的問
題很多耶!這樣沒有意義。」

  「好,那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在還沒有證實魔弓手確切存在以前,如果被迫動
手,我們能夠見紅嘛?」這很重要,無端擅自闖入,被逮著了,有傷人與沒傷人的待
遇會差很多,更別說弄出人命的後果。

  「這個問題很有意義。」

  時與認同戰友的考量,本來想認真回答,不過──一聲聲尖銳的聲音,暴露了他
們的行動「有小偷──!有小偷──!有小偷──!」邊緣抬頭尋聲,原來是九官鳥
,好聰明啊,在屋簷下掛個幾隻九官鳥,訓練成只要有人翻牆進來就會叫。看來,見
紅與否的決定權,已經不在己方這裡。

  鳥語之後,是狗吠和人聲,反應還真快,兩人當機立斷,他們並不認為護院之流
的打手能夠給對他們造成什麼嚴重傷害,不過,魔弓手是否存的這個疑問,非得先解
開不可,要不然如果搞錯了,那麼他們的行為,就跟惡意搞破壞沒兩樣,因此,目標
左邊第二棟建物,走!

  「唬……唬…………唬……汪!汪!」

  真平黨總部養的狗似乎不少,最起碼現在撲過來的就有四隻,嗤牙裂嘴,腰細腿
粗,黝黑的毛髮閃亮油光,一望便知是上好的獵犬,如果是對付小偷的話,絕對錯錯
有餘,就算拿武器的強盜,也不是對手。

  可惜的是,邊緣和時與並不是小偷或者強盜,所以,他們就能踏著獵犬們不懷好
意的尖牙利嘴,藉力加速,不過,他們所要面對的阻礙,才剛剛開始。

  「光天化日之下,何來宵小之輩!」

  高手!但憑移動時候的破風聲,以及令人震耳欲聾的喊聲,邊緣和時與就能夠判
斷來者是個貨真價實,並且不容忽視的高手,而既然是個高手,當然也就能感覺到這
兩個青年非是泛泛之輩,嘴裡雖然說他們是宵小,但心裡可一點也不那麼覺得,所以
一出手,就是十二天份的氧氣流量。

  凌厲的劍氣破空而來,劍勢之嚴密,堪稱一張網,時與和邊緣眼神交會,本想留
下一人抵擋,而另一個繼續往目標前進,但看這情形,兩人俱都難以免責,也好,面
對如此超脫級劍手,二對一會比較有利。

  叮叮叮叮!瞬息之間,邊緣的匕首已經在來者劍身連點四下,每一點,都擊在劍
網的劍氣銜接處,使得劍勢再難嚴密,但是來者反應變招之巧妙,讓邊緣印象深刻,
本來預估只要點上兩匕就能夠破勢的劍網,居然必須再多點上兩擊,那都是因為持劍
者在劍網即將崩潰之前,迅速的改變了揮劍角度的緣故。

  如果此時邊緣是單獨對戰的話,四點匕擊要解除劍網,恐怕還不太夠,因此,真
正阻止劍網再度密合的,是時與看準邊緣所造成的破綻,穩穩揮出的木弓。

  高手對戰,高下立判,持劍者先是被邊緣點在劍身的氣勁影響,致使運氣不順,
接著又與時與的木弓硬槓一擊,在這樣的情況下,當然只有被逼退的份,不過拼著內
傷之虞,他就是不退,氧氣流量提高到十四天,剛剛的經驗讓他了解自己的本領不足
以同時拿下兩人,既然如此,劍化長虹,先攻一人。

  感覺到來者殺氣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半張臉被衣領蓋住的無意義論者,並沒有
擺出防禦的姿態,因為他的戰友,已經搶攻過去,如果持劍者以為他可以想戰誰就戰
誰,那也就太天真了。

  憑藉無孔不入的身法,白髮皮衣男閃身貼近持劍者,同時,也看清楚了對手的全
貌,好亮的一顆光頭,上唇蓄有勾起的八字鬍,看起來非常的性格,根據所知的情報
,邊緣可以確定,真平黨裡劍法如此高超者,只有黨主席的貼身護衛──鳳三!

  人說,只要鳳三有劍在手,誰也動不了真平黨主席一根寒毛,那果然不是誇大其
辭,不過,當邊緣與敵手非常接近的時候,鳳三就算手上有劍,也會被那電光石火般
的匕首近身技,弄得手忙腳亂。

  好俐落的戰技,如果能夠保持一段距離的話,鳳三有自信可以用快劍攔下白髮皮
衣男的每一匕,但是眼下,彼此之間距離實在太過貼近了,他的長劍難以發揮,怎麼
也擋不住刁鑽的匕首在他身上留下傷痕。

  疾電閃!鏗!

  邊緣就知道鳳三能夠守住這致命的一擊,這正是他要的,因為這一下對擊,使得
鳳三往後狂退,而他,也能夠藉由反震力,和時與繼續趕往左邊第二棟建築物。

  清除了最大障礙之後,兩人終於靠近建築物,即使不是莊院裡的主建物,這棟建
築物還是不小,因此邊緣心頭又產生了疑問:「哪個房間?」

  「二樓中央的窗戶!」

  得到了時與肯定指示,邊緣迅速躍身直上,一腳踢開窗戶,殺氣騰騰的進入,縱
是龍潭虎穴,也無所謂拒,不過,下一秒,他的殺氣就一點也不剩的洩掉,因為,映
入眼簾的景象是,根本不具任何威脅。

  一張彈性不錯的床上,一雙男女正在翻雲覆雨,炒飯炒的火熱,當然,邊緣的目
光會先注意女方,豐滿的上圍如波濤起伏、盈握的小蠻腰彷彿水蛇般扭動,修長的美
腿毫無瑕疵,眼角勾魂,朱唇憾魄,邊緣發誓,這是他看過,最最動人的尤物。

  但很奇怪,因為童年的時的陰影,大多數時候,邊緣對性這方面的事情,可以說
興趣缺缺,縱然天香絕色,也難讓他生理產生反應,可是,為什麼?眼前這個一絲不
掛,與男人苟合的尤物,居然讓他很難移開目光?而且最厲害的是,對於不速之客的
入侵,她毫不介意,僅僅只是飄了一眼,完全沒有停止過那撩人的伸吟。

  好不容易,邊緣把目光移到男方身上,這回他更訝異了,不是因為男方也沒有停
止腰際動作,或者所用招式罕見,而是,邊緣認識這個人──中原裡最出名的那位花
花公子!

  「男女辦事會產生靈氣異常嗎?」轉頭問向剛進入的拍檔。

  「理論上應該不會。」時與也弄不清楚:「奇怪,我的朋友說,靈氣異常的現象
已經消失了。」

  「消失?」邊緣瞪大了眼清:「喔!太好了,你以為這句話對我們現在的處境會
有任何幫助嗎?」

  「別激動,那沒有意義。」

  「是啊!我沒有意義,你有的是意義,那你告訴我,現在怎麼辦?這棟建築物肯
定已經被包圍起來。」邊緣非常的氣急敗壞,這沒有辦法,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太可
笑了:「喂!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別一直盯著裸女瞧行不行?」

  「你不也一樣嗎………」

  什麼!?被這麼一說,白髮皮衣男驀然發覺,不知何時,自己的視線又回到了尤
物身上,不行!啪啪!用力的拍了拍自己臉頰幾掌,硬是別過頭不再看,感覺上,邊
緣的定力還真差勁!但事實上,同樣自制動作,也發生在時與身上。

  這是他媽怎麼一回事!?好可怕的魅力啊,簡直就像靈魂被俘虜似的。邊緣曾經
在山裡頭遇過狐仙,但也沒感覺到過如此強烈的催情效應,不能繼續待在這裡,要不
然這股魅力太難以招架了,出去火拼吧!那應該會比較舒坦一些。

  就在兩位青年面紅耳赤,決定回到窗外廝殺的時候,佟臣輔已經完事走下床:「
唷!還以為是哪個冒失鬼,這不是白頭嗎?」

  「嘿………」邊緣有點不好意思。

  「你跑到這邊來作什麼,幾天不見,那麼想念我啊!連門都不走。」

  「我只能說,這是意外。」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急切敲門聲:「佟先生、佟先生!您沒事吧?」

  向邊緣兩人比了個稍等手勢,金髮男子喊道:「沒事。」
  
  「您被人挾持了嗎?佟先生。」門外的人按照剛剛發生的打鬥,很合理的推斷這
件事情:「裡面的人聽著,有事好好談,如果佟先生受到任何傷害,我鳳三保證,你
們絕對得走不出大門口。」

  「三哥、三哥……事情不是那樣的!」佟臣輔急忙解釋:「驚動你們真不好意思
,誤會一場,他們是我的朋友。」
  
  「可是……」

  「別可是了,就給我個面子,晚上我請大家吃飯,現在,麻煩你們給我一點私人
空間,拜託了。」

  門外吵雜了一會兒,顯然是在討論佟臣輔所言是出於自發還是被迫,然後:「那
麼我等先退到樓下去,如果佟先生不介意的話!待會兒請下來一談。」

  「一定一定,承蒙三哥了。」門外腳步聲逐漸遠去,金髮男子瀟灑的笑了笑,儘
管全身光溜溜,還是帥氣依舊:「現在,可以把事情說清楚了吧!」
  
  「當然。」邊緣苦笑,要說也不知該從何說起,這件事情實在太複雜了,不過還
是得說,總要給花花公子一個交代。費了一番功夫之後,總算把關於找尋魔法弓箭手
,以及為什麼找到此處的始末講述完畢──儘管,旁邊的時與一直認為這番話不具任
何意義。

  話說回來,這些始末跟佟臣輔一點關係也沒有,因此縱然聽完有多處不解,他也
沒有多去探究什麼,大大方方的接受道歉,然後衣服穿一穿,就帶兩人安全的走出真
平黨總部。值得一提的是,離開房間之前,兩人的目光多多少少還是掃過了床上的裸
女,真是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啊!

  「我們回去吧!時與,忘了你那個幾乎不存在的朋友。」站在大街上,白髮皮衣
男如是說道,他受夠了。

  「等等!我的朋友又有消息了。」被衣領蓋住半張臉的無意義論者煞有其事。

  「不會吧!還來啊?」

  「別因為小小的挫敗就氣餒,你要對我的朋友有信心,這次不只是靈氣而已,我
的朋友確定發現了魔法弓箭手。」

  「抱歉,就到此為止了」邊緣斷然拒絕:「我不會再跟你瘋下去。」

  「總之決定權在你,還是那句老話,來不來隨便你。」

  言罷,時與也不多等,隨即邁開步伐,邊緣想勸阻:「喂!你不要再發神經行
不行?喂──!」但是,顯然無法得到良好回應,可惡!好歹聽人家把話說完嘛,
為什麼這麼任性!暗罵幾句,踱踱腳,漆黑的皮革風衣一甩,邊緣還是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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