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是架空歷史小說,也就是異世界、異大陸的故事
不過因為我並不擅長設定,所以各方面條件都很馬虎
原名我取為「罪最墬」───因「罪」而起,逐「最」而展,落「墬」而終
但是當時的編輯認為不妥,要我改成別的書名
大家可能懷疑我怎麼會願意,其實關於出版業務方面的事情我很尊重專業
始終我只會寫書,並不會賣書,賣不好我頂多少拿點稿費,但出版社卻可能面臨龐大的庫存
將心比心,責任越大的人就應該擁有越大的權利,所以只要編輯認為不妥的部分,我不會有任何堅持
附帶一提,當初「太古的盟約」首次出版被改名為「太古傳承」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

不過,雖然說我是配合度一百分的作者,一時之間還真不曉得該改成什麼名字才好
後來逛書店,看到黃易大師推出了「邊荒傳說」
靈機一動,不安好心,想說我的主角叫作邊緣,乾脆取名叫作「邊緣傳說」
兩部書只差一個字,路過的讀者也許一時不察會拿錯,哈哈!那我就多賣一本
這可真是黑心的計謀^^

除此之外,這部小說的內容也蠻黑心,我把自己喜歡的電影跟漫畫劇情全都抄襲進去
包括:神鬼戰士、星際傳奇、死神、神劍闖江湖、大開殺戒、新暗行御史....等等族繁不及備載
反正你們看了就知道。







邊緣傳說:第一集──第二次機會

第一回  使節團來訪

  時近傍晚,首都巡邏隊副隊長「邊緣」,正朝著巡邏隊總部移動。

  黃菊的花瓣灑落街道,灰白的薄紗覆蓋城頭,死亡的哀歌,在人們的耳際,
已經環繞三日。婦人面露哀淒,男子悵然若失,氣氛肅然,矇懂孩童不敢哭鬧,
無知牲畜陷入靜默,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偉大的歐帕斯王「顛沛」,已經
駕崩三日。

  享年五十四,之於一位養尊處優的國王而言,這絕談不上是高壽……………
沒錯,如果……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國王的話……

  承襲著歐帕斯王族的堅邁血統,顛沛陛下,從來都過著簡毅樸實的生活,嚴
格要求別人的同時,更嚴厲的要求自己。與陛下見面超過百次,邊緣深刻的了解
到,陛下除了是個優秀的王者之外,更是位真真正正的武者。

  而也正因為那樣,年歲尚未逾越一甲子的陛下,看起來已經老態龍鍾,齒搖
髮鬆,彷彿百歲人瑞。在這個世界上,知名武者除了身手快之外,死的也最快,
越是高手,就越容易成為傳說。

  最初的時候,人們以為是武功消耗了他們生命力的緣故,到了近代,透過學
者的研究,才發現,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氧氣,是生物賴以存活的根本,沒有氧氣燃燒營養,生物連一根手指頭都
動不了。但,就像是雙刃劍,在驅動著生物的同時,氧氣,同時也傷害著生物,
一枚錢幣暴露在空氣中,久而久之,都會被氧化生鏽而腐朽,又何況,是血肉之
區的生物?」

  那是「大同國協」知名學者,迪斯卡本瑞的著名學說「氧化論」,在一吸一
吐之間,氧氣流過生物體內,造成生物一點一滴的老化,由於流量低微,一個正
常人需要七、八十年的時間,才會老死。

  根據各國高手經年來的驗證,那論點絕對正確,之所以武學高手比一般人更
短命,不是武功消耗了他們的生命力,而是武功加速了他們的老化。

  說的更精確一點,問題出在氣功、或者稱為內功。一個普通人習武,如果只
練外門招式,揮揮刀劍、耍耍拳腳,那其實無所謂,但為了增加破壞力,追求一
招掃平十里荒原的誇張境界,習武之人常常還會更進一步去學習內功。

  所有的內功都是練氣,越練,氧氣的流量越可觀,一招打出去,難以想像的
鉅量氣流通過血肉之軀,氧化再氧化、氧化再氧化、氧化再氧化……那流量可能
是普通人的數倍、十倍、甚至百倍,而老化的速度,當然也就會是普通人的數倍
、十倍、甚至百倍。

  一個真正的武者,嗜武如狂,比武是生命的一部份,武鬥,對於歐帕斯王族
來說,一直有著難以想像的吸引力。所以歐帕斯境內,才會建有全世界最大的武
鬥集散地「城邦鬥場」。

  顛沛陛下只要政局穩定,幾乎都會參加年度決賽,作為種子選手,與參賽者
一決高下。當然,顛沛陛下沒有輸過,手持邪刀「野邃牙」,為了維護第九世歐
帕斯王,百年前刀界第一人「顛峰」的名譽,作為第十一世歐帕斯王的顛沛陛下
,無論如何也輸不起。

  對於顛沛陛下這樣的高手而言,除非對手是什麼絕世高人,否則的話,就算
對方是個懂氣的高手,他也還是能夠以遠低於對方流量的招式取得勝利。

  但山水有相逢,陛下每五、六年,也會有遇到超頂級高手挑戰的時候,碰到
這種情形,高明如陛下,也無法繼續壓制自己氧氣的流量,否則必敗無疑,縱然
最後取得了勝利,陛下也老了不少,數十年累積下來,絕世高手的挑戰雖然不超
過五人,卻也足夠令陛下提早駕鶴西歸。

  陛下的死令人惋惜,也令人憂心,在歷史紀錄難及的遙遠世代之前,中原裡
只有一個國家──瓦崙,沒有人知道那樣的情形維持了多久,只曉得,那是一個
貴族蠻橫的時代,國家權力核心腐敗、朝臣欺上瞞下,諸侯和朝廷貌合神離,在
首都以外的地方,帝皇這個稱謂,逐漸由敬詞成為名詞。

  江山帶有才人出,瓦崙王族裡出現個想要勵精圖治的統治者,雄圖大略,準
備整頓帝國,但不作還好,一作下去,該代帝皇才發現,朝廷已經使喚不動諸侯
。更甚者的是,連身邊的皇親國戚也都是一大障礙。

  該代帝皇詳細分析手邊實力,殘酷的事實告訴他,自己最多只握有全國兩成
的主控權。面對這種情勢,大多數的帝皇都會選擇暗地操兵,伺機安內,但該代
帝皇卻不這麼想,因為他感覺,即便是手上的這兩成,自己也沒有百分之百完全
操控的把握。

  鑑於此,該代帝皇作了一個決定,一個讓他名留千古,永垂不朽的決定──
還政於民。

  螻蛇噬手﹐壯士斷腕,於是,瓦崙帝國退守中原北方,當還政於民宣言發布
的同時,也就是諸侯亂成一團的開始,十年之內,一波又一波的小規模或者大規
模戰爭無止盡爆發,自立為王的傳染病迅速蔓延,除了堅守壁壘的瓦崙之外,大
地沒有一處不在動盪。

  取瓦崙帝國棄大好江山如蔽履之意,歷史稱那十年為「蔽履之亂」,然後,
中原六強鼎立,其中,並沒有歐帕斯,但歐帕斯確實存在著,只是人們不知該如
何稱呼它。最多,只能稱之為烏合之眾的集合體。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想稱王的人多,成功的人少,失敗的人當然也就多。
這些被中原六強驅逐國境之外的敗部,在歐帕斯目前的所在國域集結,誰也不聽
誰指揮,但要是鄰境任何一國來襲,同仇敵愾,他們便理所當然的共同防禦,鄰
境國家久攻不下,再加上蔽履之亂既久,大家都厭倦了戰爭,也就隨他們去,中
原六強各自鎖國休養生息。

  失去了共同的敵人,龍蛇雜處的敗部們把主意打到對方身上,像是一場荒謬
的肥皂劇,為了爭取歐帕斯的主導權,別人不來打他們,他們開始自己打自己。
可幸的是,這場內亂沒有像蔽履之亂那麼久,僅維持月餘,一個姓顛的男人,以
他壓倒性的實力,和個人魅力,鎮住了所有敗部。

  有趣的是,這個姓顛的男人,並非來自於任何敗部,只是個討厭看到那些人
一天到晚吵吵鬧鬧的武夫而已。
 
  歐帕斯,就是這樣一個強者為王的國家,政局結構鬆散,如果沒有顛家的人
一直壓制著政局,表面上的平衡隨時可以崩潰,這樣的狀況,從立國之初,到無
數個世代之後的今天,從沒有改變過。

  如今,顛沛陛下逝世,雖然有單傳嫡子「顛居心」繼位,但邊緣卻懷疑他究
竟是否管的住歐帕斯的部隊,老實說,邊緣感覺他一點都不像顛家的人,不只武
功不行,兼且器量狹窄,總是懷疑別人看不起他,而陛下在世跟邊緣聊天的時候
,對於顛居心的稱謂,也只是「老婆的兒子」。

  這種種的跡象,都讓邊緣不由得懷疑顛居心的血統純正,不過,無論如何,
就算不純也無所謂,他始終是正統繼承人,邊緣得誓死效忠的……歐帕斯王。

  「副隊長好。」「副隊長好!」「副隊長!」「副隊長好!」

  當邊緣走進首都巡邏隊總部,衛兵和隊員們紛紛行禮打招呼,但態度並不嚴
謹,有的人綁鞋帶,有的在吃晚餐,除了衛兵以外,沒有人立正才行禮,這並非
他們無禮,而是在歐帕斯首都裡,隨興的風氣昌盛,只要意思到就好,不必太尊
重,這樣的相處方式讓大家很融洽,不過常常也會造成上級與下屬的誤會。

  「隊長還在嗎?」邊緣問道,時間已經不早,隊長搞不好已經下班。

  「還在辦公室。」

  總部的大摟一共四層,隊長的辦公室在一樓深處,而邊緣這副隊長的辦公室
便在隔壁。走到隊長辦公室的門口,邊緣禮貌性的敲了敲。

  叩、叩!

  「白頭老弟嗎?進來吧。」

  應了一聲,邊緣隨即推門而入,隊長目前五十多歲,是全隊中除了打雜的老
魏之外,年紀最高的人,鼻頭下蓄著渾厚如毛筆般的八字鬍,據說從他年輕的時
候開始,就是這個造型,一些年高德邵的政府官員會喊他老八。

  而儘管他的髮絲大半斑白,比較起來,卻也不及邊緣的髮絲蒼白,由於一些
變故,邊緣少年白髮,雖然才二十多歲,走在街上,身後的人單看背影,常常會
喊聲「老伯借過」。

  邊緣不介意人家喊他白頭,畢竟那是他的特徵,沒什麼好否認的。

  「使節團們都安置好了?」坐在辦公桌前的隊長,向邊緣問道。

  一國之首駕崩,鄰境的國家當然要有所表示,除了「聖流士」辦了場音樂會
,僅是公開聲明哀悼之外,下午瓦崙帝國與大同國協的致喪使節團已經蒞臨,準
備參加兩天後的陛下葬禮,這些人來頭都不小,邊緣負責接待,其中瓦崙方面有
高級法官在列,大同國協也派遣院長級的閣揆到訪。

  「是的,雖然倉促,不過都已經安排妥當。」

  「有……特別的多加注意嗎?」

  隊長的意思是監視:「是的,兩個使節團方面都多派了三名暗線。如果隊長
覺得那樣還不夠的話,我自己也願意親身上陣。」

  「不必,沒那麼嚴重。」隊長站起身,走到邊緣面前:「平常心看待就好,
其實,我也估計的到,他們並沒有別的企圖,只是……他們來的太快了,大使館
的公文還沒到,人就已經到。你知道,他們在急什麼嗎?」

  陛下三天前駕崩,歐帕斯官方昨天向國際發布消息,而致喪團今天就到,一
天的時間令使節團組織、進而出發,那的確是難以想像的迅速,不過想也知道,
陛下駕崩的當下,各國高層應該都已經得到消息,這種大事,不可能瞞得過各國
情報部門,要是遺漏,不被殺頭才怪。

  至於他們為什麼來的那麼快,邊緣猜想得到,不過,邊緣不是很喜歡表現的
人,裝個傻吧:「示好?保持友好關係?」

  「傻老弟啊!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單單只是那樣的話,瓦崙帝國的第五法官
,大同國協的「貢院」院長,也就沒有必要來了。」

  「那麼隊長你以為?」

  「表面上是來哀悼喪禮,實際上,他們想確定,究竟……我們的新任歐帕斯
王,管不管的住……歐‧帕‧斯。」

  跟邊緣擔心的議題是一樣的,一但新王壓制不住歐帕斯境內上百的藩王,內
亂就會爆發,瓦崙帝國蟄伏了數百年,目前是中原裡最鐵血強勢的國家,誰也不
會懷疑他是否趁機發兵來犯。

  而大同國協,秉持著民主自由風範,邊緣不認為大同國協有擴張領土的意圖
,但為了中原的和平,大同國協絕不會坐視瓦崙帝國併吞歐帕斯,所以他們也會
發兵進入歐帕斯。

  可以這麼說,現在的歐帕斯,成為中原和平是否能繼續下去的關鍵,一但凱
薩踏出了這一步,便會以此為起點,鐵蹄橫掃全世界。因此瓦崙和大同國協才會
兼程趕來了解歐帕斯的新王,這種事情茲事體大,光靠情報還不夠,必須親身與新
王接觸,感覺他的氣質,了解他的人格,進而判斷他的能力。

  「如果是這種事的話,我們恐怕也只能擔心而已。」老實說,隊長說的一副
莫測高深,其實說穿了,首都巡邏隊始終只是維護治安的組織,人數不及三百,
機關地位還排在軍隊後頭。

  以手指順了順自己渾厚的八字鬍,隊長笑道:「老頭子發發嘮騷,這是很正
常的事,誰說沒權又沒錢的人就不能憂國憂民。而且你等著看吧!我的兒子已經
考上軍官了,再過幾年,等他升上軍機處,我就能楊眉吐氣了。」

  擔任隊長的副手一年多,已經快兩年,關於他的很多事情,邊緣差不多都了
解一二。由於覺得軍服很帥氣,隊長年輕時候的志願本來是軍官,只是考了十八
年都沒考上,最後想開了,沒魚,蝦也好,當巡邏隊也能夠穿軍服,只不過背後
多了個大大巡字,頗為礙眼。

  子承父志,美事一樁,隊長兒子考術科技擊那一天,邊緣也有去捧場加油。
從那一天開始,邊緣每天都要聽隊長說一回,關於兒子未來光景會有多美好的預
言,雖然有點煩,不過,邊緣能夠了解隊長的喜悅。

  「我知道,您的兒子遲早會當上軍機大臣。」

  「當然!呵呵,我的種怎麼可能是池中物。你早點回去休息,這幾天有得你
忙,到國葬那天為止,你就一直擔任使節團的招待吧,為免兩頭跑,這段期間你
不必回總部報到,除非有狀況,好嗎?」

  「好,那我告退了。」

  「等等,白頭,你的眼光一直很不錯,你認為,新任陛下通得過兩國使節團
的考驗嗎?」

  隊長是個好人,唯一的卻點就是話多,他非常喜歡議論國家大事,彷彿自己
是朝中重臣,其實他只是個芝麻綠豆官而已。他問邊緣這個問題,並非想知道邊
緣的答案,而是想要發表自己的意見。

  所以邊緣只需反問就好:「隊長認為呢?」

  果然,隊長答覆的興高采烈:「嘿嘿,很危險吶,先不提他的武功或者氣量
,重點是,他夠不夠斤兩,如果,先王佩刀沒有失蹤就好了。」

  「嗯,高見。」

  邊緣不禁要為隊長感到擔心,大多數時候,一個人話多,頂多惹人討厭而已
,但如果那些話都說的正確無疑,那麼,可能的後果就非常麻煩,忠言逆耳,特
別是主上自己也很清楚那些事的時候。

  隊長總是說著大家都知道,卻大家都不敢議論的話題,雖然他也有注意,沒
在公開場合發表,但隔牆有耳,說的頻繁了,消息不可能不走漏。光明正大如「
顛沛」陛下都有密探,更何況是現在這個顛居心。

  所以邊緣趕緊離開,免得隊長滔滔不絕,言多有失。

  ◎◎◎

  如果邊緣準備休息了,那一定是在今日事今日畢的時候,之前雖然安排好使
節團的落腳處,但並不代表滿足了使節團所有的需求,可能他們進房間看第一眼
覺得還不錯,而在邊緣走之後卻不滿意某些細節,於是會要求邊緣的下屬作某些
修改。

  邊緣了解自己的下屬,知道下屬能做的應變有限,唯唯諾諾,很多事沒有自
己的點頭,絕不敢擅自更動。

  那是邊緣給予他們建立的做事方針,要嘛不要作,要作就照邊緣的方式去做。
邊緣或者不是個嚴厲的人,但一定堅持原則,他年紀小的時候不夠堅定,造成後
來一些悲劇的發生,現在,以後,邊緣不想再讓那種事情重複。

  所以邊緣可以推測的到,自己的下屬可能無法達成使節團的某些要求,進而
與使節團發生一定程度的不愉快,為避免那樣的情形,出了巡邏隊總部,在返家
之前,邊緣又繞回使節團的落腳處察視。

  從此刻開始,他大概會一直待到使節團就寢為止,那是最保險的做法。

  華燈閃亮既久,使節團用晚餐已至尾聲,本來邊緣該安排歌舞給他們接風洗
塵,不過先王駕崩,全國哀痛,首都宵禁七天,特種行業也跟著歇牌,悅樂喧嘩
的消遣在短時間都不應該出現在歐帕斯裡。

  好在邊緣也不膽心使節團們會覺得無趣,他們不是一般的外交官僚,邊緣相
信他們對於新任陛下的興趣之濃厚,會高過酒色許多。

  中原七國,各有各的特色,其中歐帕斯的風格比較「特殊」,獨創性極低微
,包括建築形式、禮儀法典,甚至風俗習慣,全都是來自於模仿其他六國。歐帕
斯就像是整個中原的縮影,若有人想觀覽中原偏又不願舟車勞頓的話,通常都會
選擇遊歷歐帕斯。

  歐帕斯全國十六省,每一個省選一個國家抄襲,而首都尤其嚴重,一次綜合
六個國家的特色,在首都的北面,有一處天下山莊,用來接待外國使臣,莊內劃
分六塊區域,按照六國特色,建築使臣招待所,讓他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邊緣選擇先去拜訪大同國協使節團,也沒什麼特殊原因,只不過大同國協的
接待區域離山莊大門比較近而已。

  大同國協的建築特色是簡單和現代化,乃國位於中原心臟,人文薈萃,廣納
各方賢才,國內設有全中原規模最多元的教育殿堂「貢院」,那是大同國協被稱
之為「知識國度」的主因。值得一提的是,大同國協也是中原裡唯一採行民主制
度的國家。

  「卑職見過阮公,以及各位使者。」使節們果然還在用餐,由於身分懸殊,
邊緣不能免俗的單腳傾跪,拱手作揖。

  「哦,副隊長,緣何去而復返?」

  答話的人是坐在餐桌主位的一個老人家,身段矮小,肚腩突出,左眼戴著單
掛眼鏡,鬍鬚和頭髮的數量驚人,而且絲毫不加以整理,除了鼻子和眼睛之外,
邊緣幾乎看不到他臉龐的其他部分。

  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細,多半都會以為是個窮酸的鬍子老頭,但事實上,這老
頭名喚「阮同德」來歷可驚人了,年近八十,是貨真價實的八十,而不是武功操
用過度的早衰。位居貢院院長已經超過二十年,中原裡一半以上的智謀名人都是
他的學生,世稱「春風先生」。

  「職責所在,卑職必須確定各位使者大人們的一切需求,都能夠獲得滿足,
不知,今晚的菜色諸位大人可還滿意?」

  「副隊長說笑了,這菜色的好壞,你應該胸有成竹吧!而且…」春風先生說
著,拿起桌上的一瓶酒續道:「單就這瓶桂花酒,你的辦事能力便令小老兒折服
,怎可能還有挑剔之理?」

  不愧是中原名師,看出了邊緣在菜色上有著精心安排,因為那都是邊緣查過
情報後,針對他們胃口所訂定的菜單,絕不可能有他們討厭的食材。

  桂花酒是本地特產,隨處可見,對歐帕斯首都的人民來說,桂花酒是比啤酒
還普通的飲料,價格低廉,買兩瓶還送一瓶,慣例上邊緣不會拿桂花酒招待外賓
,但阮同德是個例外。邊緣讀過他的詩集,其中有不下十首的數量,詩行間提到
桂花酒,顯見他對於桂花酒的熱愛。

  因此邊緣才把桂花酒列入菜單,看來壓對寶了:「阮公客氣,卑職受不起,
都是些小聰明,歪打正著而已。」

  「拜託,得到院長誇獎,你受便是,不要在那邊耍賤格、扮客氣,那一點意
義也沒有!」主位右手邊一位女子,不屑的批評著邊緣的言行。

  大概是因為最近大同國協裡「男女平權」問題鬧的厲害,所以此次一行九人
的使節團裡,有三人是女性。而這三名女性中,兩名是隨從之類的俾女,剩下另
外那一名,便是現在批評邊緣的女子。

  全名譚雅,大同國協政壇新秀,芳齡二十有一,目前大同國協「最高評議會
」最年輕的委員,問政風格一向直來直往,髮型比男人短,據說她從來都不穿群
子,許多政敵暗地裡會稱呼她為男人婆。

  「唔!譚委員,副隊長如此用心,不可無禮待人。」阮公展現長者風範。

  「外公,實話實說是無禮嗎?而且,這等小官咱們犯不著對他客氣。」

  「我說過多少遍,公開場合不許喊我外公。」附帶一提,譚雅同時也是阮同
德的孫女,不少評論家認為,她能夠以如此淺薄的資歷獲得選民青睞,當選評議
委員,春風先生聲望的助益功不可沒:「還有,人的價值與階級毫無關係,我要
妳為那句話向副隊長道歉。」

  先是輕蔑的瞥了邊緣一眼,譚雅嗤道:「不可能,我堂堂評議委員,地位比
這個不知所謂的副隊長高上千百倍,沒有道理跟他賠罪,哼!」

  「妳!…」

  「阮公請息怒。」邊緣承認自己的確很虛偽,這沒什麼好否認,至於譚雅的
態度,邊緣覺得還可以,前幾年還在過苦日子的時候,邊緣遇到過更多、更過分
的待遇,所以譚雅道歉與否,對邊緣而言並無所謂。

  為免場面太難看,邊緣趕忙打個圓場:「譚委員快人快語,卑職官僚習氣的
確過於做作。幾位遠道而來,若是因為卑職而動氣,卑職便是賠上腦袋也無法彌
補,還請阮公明察。」

  聽邊緣這麼說,阮公立時止住怒意:「副隊長言重了。」

  「不敢。」邊緣再作一揖,恭敬說道:「如果沒有別的需要,卑職還有公務
在身,且容卑職告退。」

  「那麼副隊長便去忙吧!小老兒不耽誤了。」

  「卑職明日再來安排諸位大人的行程,請隨意,有何不周的地方,還請諸位
大人海涵,卑職告退。」

  在阮同德的和氣目送,與譚雅的斜視目送裡,邊緣不卑不亢的走出大門。剛
剛的事情沒有對他的情緒造成任何影響,可能邊緣以後無法對譚雅抱持好感,卻
也絕不會仇視她。

  但是剛剛的事卻讓邊緣有些感想,如果連號稱自由民主,講求平等博愛的大
同國協高官,對於階級的高低是那般計較,那邊緣就真的不曉得,這所謂的大同
國協,是如何的大同法?

  或者口號永遠只是拿來喊的吧!

  話說回來,邊緣也沒道理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譚雅畢竟不能代表整個大同國
協,但是,邊緣也沒有天真到,會以為阮同德真的會為了孫女對待自己的態度而
生氣。他只是必須那樣作而已,如果他放任譚雅的惡劣態度,那種消息傳出去,
他春風先生的招牌恐怕便會蒙上些許灰塵。

  邊緣覺得,阮同德應該蠻感謝自己給他台階下!搞不好,自己後腳剛踏出來
,他已經開始向心疼的孫女道歉,呵呵……哪個外公不是溺愛自己的孫女呢?

  ◎◎◎

  在還政於民之後,瓦崙帝皇有感於權力結構腐敗,改革推動新法,並且將司
法機關的地位提昇超然於貴族之上。當中原世界其他人忙著蔽履之亂的時候,凱
薩帝國也沒偷閒,上演著一齣又一齣的抄家滅族好戲。

  自那個時候開始,嚴刑峻罰就成為瓦崙帝國的代名詞,嚴苛法律和鋼鐵紀律
是這個國家的一切,藝術和文化停止了發展。但儘管如此,瓦崙帝國仍舊是中原
裡最古老的國家,可能今時今日,她比不上西邊的「聖流士」燦爛輝煌,但遠遠
累積下來的文化資產,仍是不可忽視。

  所以瓦崙帝國的建築風格,也就相當古典而霸氣。

  走進瓦崙帝國使節團的休憩所,邊緣的心情比方才嚴謹許多,因為接下來得
面對的使節代表,與學究天人的春風先生大不相同。

  瓦崙帝國第五法官「卓耐恩」,瓦解有組織的江湖幫派的數目,是瓦崙帝國
十二法官之首。儘管他的外表看來四十多歲,但邊緣聽說卓耐恩常常親自出手捉
拿罪犯,所以有可能由於運功過度,而樣貌早衰也不一定,邊緣判斷。他的真實
年紀應該還要更年輕。

  「卑職見過卓大人。」

  「請免禮,副隊長,你來的正好,本座正愁悶的慌。」

  比起大同國協使節團的九人之眾,瓦崙的使節團只有三人,除了桌奈恩之外
,一個挑夫,一位書記,這樣看來,這個第五法官受到瓦崙帝王器重的程度,便
不言而喻了:「這個……恐怕卑職無能為力,顛沛陛下仙去未滿七日,本國禁止
歌舞作樂,還請大人見諒。」

  「你誤會了。呵呵!」第五法官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身段比普通人高,人
中蓄有薄薄的一字鬍,那令他正色時增添許多威嚴,輕鬆時看來也不會難以接近
,邊緣本以為法官的眼神都銳利如鷹,望之令罪犯膽寒,但卓奈恩整個人散發一
股親切感,一股任何一位小女孩見到他,都會喊聲叔叔的親切感:「本座怎會如
此不識大體,只是想跟副隊長聊聊天罷了。」

  聊天?大概是想獲得初步情報吧:「卑職失言,請大人恕罪。」

  「無妨,請坐,副隊長。」

  「卑職不敢,卑職官階低微,豈可與大人平起平坐。」或者邊緣的態度真的
太作做,但是禮多人不怪,接待外賓不同於本國官吏,尤其面對瓦崙這等強勢國
家的使臣,邊緣絕不能大意。

  「聊天是不分尊卑的,況且,你站我坐,難道你想累得本座脖子酸?」

  「卑職不敢。」

  「那就坐吧!別罰站了。」

  「卑職遵命。」經過這樣的流程,坐下才真正沒有問題,邊緣一點也不嫌麻
煩。雖然知道他是有求於自己,應會待自己蠻不錯,但若因此視為理所當然,那
就犯了官場大忌。

  「副隊長你貴姓?」

  邊緣開始可以了解,這位第五法官為什麼是瓦解幫派組織的名人,他的身上
沒有任何階級感,能夠和任何人打成一片,進而了解任何人,甚至了解任何組織
:「卑職姓邊,旁邊的邊。」

  「那麼,邊副隊長……」卓奈恩把一個酒杯擺到邊緣的面前,以他法官之尊
,居然肯幫邊緣這個維持地方治安的小官斟酒,這是何等厲害的收買人心手段:
「這是本座由瓦崙帶來的皇家藏酒,濃淳撲鼻,試試看,切勿小口吸啜,必須一
飲而盡,方得齒頰留香。」

  基本上而言,邊緣還在執勤階段,除非寒冬出外緝捕罪犯,飲酒溫身,或者
主上賞賜,否則嚴禁杯中物。不過,如果邊緣以此為推託的話,這位第五法官多
半不會理睬,甚至震怒,所以:「多謝大人賞賜,卑職先乾為敬。」

  遵照對方指示,邊緣一股腦把酒往嘴裡盜,嗯!雖然他不常喝酒,也不喜歡
喝酒,但是這所謂的瓦崙皇家藏酒:「濃而不厚,醇而不烈,果然是好酒。」

  「好!」卓奈恩喜道:「好一句濃而不厚,醇而不烈,想不到副隊長也是品
酒之人。」

  不,並不是……邊緣很想告訴他,那只是隨口胡鄒,除非必要,一般邊緣都
是不喝酒的。不過,那大概會惹得卓奈恩不高興,對邊緣沒好處。陪笑一陣,他
又灌了邊緣兩杯,一連三杯,也差不多該繞到正題了。

  果然「本座此來,除了哀悼顛沛陛下的國葬大典,緊接著,還得要恭賀居心
陛下榮登大寶。」很諷刺的,新王的登基大典,就在顛沛陛下葬禮的隔天,那代
表,前一天哭哭啼啼的一群人,翌日便得手舞足蹈的歡呼。

  「關於居心陛下,不知是何緣故,似乎很少在公開場合出現,中原各國對他
的了解少之又少,便連他的喜好也摸不透。為此,本座挑選禮品傷透腦筋,不知
邊副隊長可否透漏一二,免得本座送出不適當的禮品。」

  事實上不是顛居心很少在公開場合出現,而是顛沛陛下的鋒芒太盛,就像日
正當中的時候,蠟燭點再大支,也很難引人注意。即便是以顛居心為主角的慶生
會,只要顛沛陛下到場,顛居心的存在與否,就根本沒人再理會。

  真是問的名正言順,如果邊緣拒絕回答,便顯得沒道理:「所以,大人想知
道的是,什麼樣的禮品,才正對我國陛下的胃口嗎?」

  「哦!不,僅那樣而已的話,禮品的樣式恐怕與他人重複,本座受帝皇重託
,贈禮自然要讓貴國居心王印象深刻,常言道,一個人的喜好來自於環境遭遇與
人生際遇,邊副隊長你不妨說些居心陛下的瑣事、人格特徵,或者,本座可從中
推測出適當的禮品樣式。」

  這大概是審問犯人多年,經驗累積既久的套問口供技巧吧!轉的妙啊!完全
不著痕跡,三言兩語,就從禮品,轉到了人格側寫,如果邊緣不是曾經與各式各
樣的狡猾之輩攪和一起過,恐怕就會乖乖地,將居心陛下的資料詳述。

  但可惜的是,邊緣知道桌奈恩的意圖,如果誠實回答,以卓奈恩的判斷力,
很快就能了解,顛居心不過是個心胸狹窄,短視,陰險的小人。邊緣不認為顛居
心是庸才,恰恰相反的是,很多時候,他的才智足以令許多學究驚艷,但作為一
個王者,他少了一點東西,他,受不了壓力。

  印象裡,邊緣最起碼見識過五次以上,顛居心因為抗壓不適,轉而作出瘋狂
行為的事件,其中絕大部分,來自於學武的挫敗。當他發覺自己怎麼也打不贏宮
廷武師的時候,他會命令宮廷武師轉身,然後狠狠的給宮廷武師補一刀。可能外
人難以理解,但對他而言,自己獲得了勝利。

  不擇手段,或者是成王的條件,但必須是對實質有幫助,而不是滿足精神上
的意淫。邊緣不敢想像當瓦崙向歐帕斯宣戰時,顛居心會作何反應,可能邊緣只
是個小官,但可以的話,他也想盡力避免那種事的發生。

  因此邊緣將顛居心在學術上的成就特別彰顯,像是他證明了圓形車輪比方形
車輪滾動更快的論文之類的,而抗壓不適的部分則一字不提,卓奈恩聽的很仔細
,沒有發問,更沒有打斷,連眼神也沒有特殊變化,但不知道為什麼,邊緣總覺
得,他在質疑著自己的說辭。

  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原來如此,居心陛下真箇才華洋溢,多謝邊副隊長
,關於禮品,本座已有腹案。」

  「能幫上大人的忙,是卑職的榮幸,時間不早,大人車馬勞頓,請早點歇息
,卑職明日再來安排大人的行程。」邊緣微笑含禮,隨即起身。

  「本座送副隊長一程吧!」

  「切勿如此,大人折煞卑職了。」

  儘管邊緣是那樣表示,但第五法官仍然堅持,一路送到門口,這邊緣就不明
白了,要問的已經問完,為什麼還給予自己如此特殊待遇,難道,他真的如此平
易近人,真誠和善?

  「大人請留步,夜風颼颼,易染風寒,送到這兒就好。」

  二月天,美好的春季,猶存冰寒雪氣,尤其歐帕斯地理位置偏北,夜裡總是
寒風呼呼。不過說實在的,邊緣其實並不擔心桌難奈恩的身體,看他精氣內斂的
模樣,誰都看的出來是個高手。

  「那麼,本座便不送了。」瓦崙帝國法官的髮型都差不多,無論長短,俱都
抹上髮蠟往後梳理,桌奈恩也是如此,大概比較有威嚴吧。

  邊緣拱手作揖,準備轉身離去。

  這個時候,第五法官卻沒來由地再度發言:「記得,蠻多年以前……」邊緣
只好繼續停留。

  「那個時候,本座還沒當上法官,友人邀我來到歐帕斯,觀賞歐帕斯有名的
蠻鬥場賽事。」城邦鬥場分為武鬥場跟蠻鬥場,前者類似擂台賽,是武技的對決
,一般而言點到為止。而後者,則是不死不休的殺戮,可能人跟人鬥,人跟獸鬥
,獸跟獸鬥,甚至,偶爾也會有魔物上場。

  而那些還不是武鬥場跟蠻鬥場的最大差別,兩者真正的差別在於,武鬥場的
選手是武者,而蠻鬥場的選手,都是奴隸:「本座只看了一場,但已經值回票價
,事過境遷,本來應該逐漸淡忘,但是,邊副隊長您的年少白髮,又勾起了本座
的回憶。」

  卓奈恩與邊緣的眼神緊緊交纏,邊緣知道他想捕捉什麼,但他捕捉不到,儘
管邊緣曉得他此刻提及的往事,與自己的過去有關,但邊緣不會慌亂的:「喔!
有這種事,敢問大人,這是為何?」

  「因為那晚的選手中,有一位熱門選手,被眾人稱呼為,白、髮、紅、顏。


  當卓奈恩一字一語道出白髮紅顏四字的時候,噹的一聲!邊緣的腦中轟然巨
響,表情差點劇變。沒想到,即便是過了這些年,即便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四個字仍能對他造成不小的心理影響。

  「白髮紅顏?」邊緣刻意裝傻重複這四字,推測說道:「這個選手,是位髮
絲潔白的美女嗎?」

  「呵呵,你一定不是鬥場迷,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卓奈恩聞言失笑:「
白髮紅顏這個句子,用在在別的地方,可能是形容白髮美女,或者老少配佳偶,
但是,在那個時候,那個地點,白髮紅顏只有一個解釋……」

  說到這裡,瓦崙帝國第五法官又深深的望住邊緣:「解釋……一位男子蒼白
悠長的髮絲,是如何被敵手的血漿……染成鮮紅的狀況。」

  「直到今天,我還記憶猶新,那個蠻鬥場燈火通明的晚上,冷月高掛,蒼白
的髮絲映射著銀白的月光,那名男子蒼白髮絲披肩,雖毫不梳整,卻條理分明,
如瀑瀉下,有意無意地覆蓋住面容。」

  「根據友人解說,割人咽喉,是他殺人唯一的手法,」卓奈恩回憶著,人中
一字鬍微微彎曲,面露嚮往神情:「那場賽事他的對手是「灰鷲族」人,灰鷲族
乃外族中身手最輕靈的族群。怪叫著移動,身手迅捷如風,瞻之在前,呼之在後
,在場觀眾眼花撩亂,又何況是置身其中的白髮紅顏,別說割人咽喉了,在觀眾
的眼中,他可以勾到對手衣角已經是奇蹟。」

  「但蒼白的髮絲甩動,幾個平淡無奇的腳步,他已經湊近灰鷲族人,匕首的
寒芒混雜銀白月光,敵手的咽喉劃出一條紅線,接著,血漿灑出,爆出滿場血霧
,在那一刻,傳聞中白髮紅顏的盛況,確確實實地,在本座眼前上演!」

  「那的確……令人印象深刻。」邊緣淡淡的回覆,絲毫不避諱的,與卓奈恩
若有所指的目光交接。

  卓奈恩曉得自己在裝傻,這點邊緣很清楚,如果不是已經確定自己就是白髮
紅顏,他沒道理動感十足的跟自己講述這一番經歷,以試探自己的反應。不明白
卓奈恩有何企圖,邊緣只曉得一件事,這輩子,不想再與任何跟白髮紅顏有關的
事,作任何牽扯。無論他是否曉得自己的底細,邊緣都不會承認。

  與邊緣凝望許久,一字鬍的弧度一直保持著,在小女孩的眼中,那個笑容或
者親切依舊,但在邊緣看來,搭配此時他所催發的精明氣勢,就感覺不到絲毫親
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視線穿透的感覺。

  好銳利的眼神,這才是瓦崙法官該有的眼神!

  「卑職…告退。」邊緣拱手,現在的時機在恰當也不過,既然他久久不發一
語,也沒有接續動作,那自己也就沒有義務繼續待著。

  「請,本座不送了。」

  恭敬的轉身,邊緣漫步離去,雖然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表現,雖然沒有回頭
察視,但邊緣感覺的到,背後目送自己的笑意,更盛了。

  ◎◎◎

  第二回  邊緣的一生

  離開使節團的招待所,邊緣行走在因為宵禁,而空空蕩盪的街道,許多過往
的瑣事竄繞心頭。就像民房屋頂上,那隻被狂野無定夜風刮的嘎吱亂轉的風向雞
,邊緣的思緒紊亂無方,毫無規律的迴蕩於過往時光。

  他出生在瓦崙帝國,父母的職業是裁縫師,有一個妹妹,笑起來雙頰會浮現淺
淺梨窩,一家人在瓦崙帝國邊境有一間不到十坪的店面,雖然不大,對他們而言
,卻是很溫暖的小窩。

  流行因素,是人們選擇裁縫師的主因,在這方面,邊緣的父母是弱勢。他們
沒有多餘的錢常常去文化藝術發達的「聖流士」觀光,所以他們做不出走在時尚
尖端的款式,拿不到最新花樣的布料。

  那使得邊緣家的裁縫店生意一直停留在谷底,偶爾才有人前來訂製工作服,
或者不追隨時尚的老人家,前來訂製老式套裝。沒有錢,餓肚子是個問題,店面
房租更是麻煩,裁縫工作需要空間,裁縫工作不能暴露風雨,店在人在,沒有了
店面,邊緣家的裁縫事業更沒有繼續下去的可能。

  在邊緣十一歲那年,店裡的會計,也就是他的母親,預估再三個月他們家就
付不出店租。為此,父親準備到聖流士考察,順便批些最新樣式的布料帶回來。
雖然父親破釜沉舟,變賣一切可變賣,另外還向錢莊借了一筆錢,買布的錢有了
,可旅費卻不足。

  在已經借無可借的情況下,父親沒有氣餒的餘地,聖流士非去不可,選擇無
人注意的時候,他偷偷潛入馬車的行李箱躲藏。

  邊緣和媽媽與妹妹看著馬車遠去,他們不曉得父親有沒有去到聖流士,但半
個月之後,父親的屍體被送了回來。審視他傷痕累累的身軀,除了妹妹以外,邊
緣和媽媽都差不多可以推敲出發生了什麼事。

  「人不能作錯事,沒有人會給你機會。」那是母親教導邊緣的第一句道理,
同時,也是唯一的一句。

  父親的屍體沒有帶回任何錢幣或布料,但母子三人欠錢莊和房東的債仍是迫
在眉睫。有一天晚上,據說是聽聞噩耗,母親的表哥來訪,他與母親談了很久,
然後母親似乎答應了他一些事情。

  母親的表哥離去的第二天開始,邊緣家的裁縫生意明顯好轉,雖然沒有人訂
製衣服但一個星期最起碼接十套衣服縫補,不過讓邊緣覺得奇怪的是,每次拿衣
服來補的人,與領衣服回去的都不會是同一個人。

  而最讓邊緣不解的是,那些衣服都沒有破損,而母親也沒有動手縫補,但來
領衣服的人,就是願意付出比訂製一套新衣還貴的代價,把衣服領走。

  一年過去,僅是憑靠著那些邊緣不了解的縫補生意,母親已經有能力送邊緣
和妹妹去念書,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下午,邊緣帶著妹妹去唸書,黃昏的時候
,帶著妹妹回家。母親總會準備好紅豆湯,給他們當作飯前的充飢的點心,紅豆
生「南國」,在北方的國度能嚐到,顯現出母親的財力累積到一定的程度。

  邊緣家的裁縫生意越作越大,不僅有能力進口聖流士的布疋,更僱用了兩位
裁縫師做事,但母親卻不顧人看守店面,對於那些拿完好衣物來縫補的客人,她
禁止其他人接待,就連邊緣和妹妹,也不外如是。

  一日黃昏,由於在學堂成績名列前矛,邊緣和妹妹拿著考卷,十分雀躍的奔
回家。但等著他們的,不是母親,也不是紅豆湯,而是穿著整齊制服,面色冷然
的警官。

  在被帶上馬車之前,邊緣回頭望了望自己家的店面,幾位執法人員,正在翻
箱倒櫃。

  一個星期之後,母親被剝光衣服,裝入佈滿鐵刺的圓木桶,由馬車拖著遊街
,至死方休。

  罪名是叛國,罪行是協助革命黨傳遞訊息,那個時候,邊緣才曉得,那些拿
衣服來縫補,和領回的人,都是革命黨,他們把行動的消息放在衣服裡,以縫補
為掩護,傳遞消息。

  「人不能作錯事,沒有人會給你機會。」在血肉糢糊,厭厭一息的時候,母
親再度向邊緣重複這句話。

  瓦崙帝國的法律一向有「連坐」制度,雖然近年來已經快要取消,但在那個
時候,連坐還是很常見的處罰模式,母親叛國,那是無可寬恕的大罪,邊緣和妹
妹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貶為奴隸,終生不得自主。

  在被分派主人之前,所有的童奴通通集中管理,位於瓦崙帝國南邊,萬爾本
──又被稱為童奴的地獄。在那裡,邊緣兄妹吃不飽、穿不暖、更睡不好,童奴
們各自構成小團體,搶食每日的配給,本來吃的已經很少,再加上他們的搶奪,
一天下來,邊緣兄妹有時連水也喝不到。

  有試過去抗爭,但人單力薄,邊緣兄妹只有挨打的份,邊緣是男生,咬牙勒
緊褲帶還撐的過去,但小他三歲的妹妹就不成了。看著她日漸消瘦,瘦骨嶙峋,
面頰凹陷,梨窩已經不見,邊緣在心中對著母親發誓,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繼續
再瘦下去。

  看管童奴的人,許多有戀童的癖好,邊緣身邊不少童奴,都出賣過肉體換取
食物。邊緣自認長的白淨,至少,好看過其他童奴,他知道有一位看管人覬覦自
己的肉體,每當邊緣經過他眼前,那位看管人都會盯著他的臀部目不轉睛。

  為了妹妹,邊緣不惜一切,何況是閉上眼睛,屁股痛一痛就過去的小事情,
與那位看管人約定好,陪他一晚,就給多一點配給。結果那位看管人搞了邊緣兩
日一夜,還邀別人一起上,後來雖然肛門擴約肌撕裂發腫,值得的是,邊緣拿到
了數倍的配給。

  忍著疼痛,強作歡笑的邊緣回到牢房,但一切已經太遲,妹妹身體冰涼,停
止呼吸良久,就在邊緣出賣肉體的時候,她已經挨不下去。

  頓時之間,邊緣的腦海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何意義,所以
,他不再在乎任何事情,不吃,更不喝,一段時間之後,邊緣成為全萬爾本體重
最輕的人,他的一隻腳已經踏入了棺材。

  虛弱之際,邊緣曉得得到自己就快要告別這個世界,那很好,可以去和父母
還有梨窩淺笑的妹妹見面,真是太好。終於,邊緣失去了意識,恍惚間,他感覺
自己被抬起,當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告別萬爾本的馬
車之上。

  原來他已經到了被分派的時間,雖然陷入昏迷,但看守人見他還有呼吸,便
把他扛上馬車。被分配到西邊的都市「汎城」,或者是邊緣命硬吧!撐過兩天的
車程還是沒有餓死,主人是有名的慈善家,見到他如此「輕盈」,在開始工作之
前,先讓他去吃個飽。

  工作範圍在內院,伺候主人的眷屬,除了夫人以外,還有主人的女兒,大小
姐和二小姐。

  大小姐比邊緣大兩歲,性格謙沖溫順,擅於說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是
下人心目中的聖女,她的一言一語都是那般的悅耳,從來沒有發過脾氣,對下人
很是照顧,每每逢年過節,都會多給下人許多打賞。

  她會因為別人的痛苦,而由衷感到悲傷,也會因為別人的快樂,而由衷感到
高興,無數個午後,她總是身著白色洋裝,優雅的坐在涼亭裡,一手捧書,一手
讓鵲鳥停靠,而邊緣一定站在身邊,服伺著她需要的一切。

  「緣,你很聰明,也很強壯,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盡力讓身邊的人,都感
到幸福。」

  她很關心邊緣,常常會把唸書的心得和人生觀與邊緣分享,她對邊緣的影響
深遠,填補了邊緣在萬爾本遭遇的一切悲傷。看著她,望著她,邊緣願意不求任
何代價,伺候她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天。

  但是人生際遇難料,四年之後,邊緣十六歲,犯下一個難以彌補的錯誤,永
遠也沒辦法原諒自己,致使一夜白頭。他無法面對主人,更沒有臉繼續待在那裡
,於是連夜潛逃,跨越邊界,來到歐帕斯。

  或者天生就是奴隸命吧,雖然躲過了瓦崙軍隊,卻被歐帕斯的邊境守軍逮個
正著,邊緣以為他們會把自己遣送回國,但是並沒有,他們把邊緣送進城邦鬥場
,開始了邊緣人生血腥的部分。

  ◎◎◎

  城邦鬥場所指的,並不單單僅是一棟競技場,幾座擂台,或者一片空地。具
體的說來,城邦鬥場,是一個範圍、一個區域,甚至,就是一座城池。

  在城邦鬥場裡,人類主要分為兩種,奴隸以及非奴隸,其中,奴隸佔了絕大
部分。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城邦鬥場,要建立在歐帕斯與瓦崙帝國交界的東北區,
邊境一但告急,大批死了就算的奴隸可以先墊一墊,爭取讓後方主力軍隊從容調
度的時間。

  與其他地方的奴隸不同性質的是,為了讓蠻鬥場的賽事能不斷的刺激觀眾感
官,確保門票收入穩定。從第三代歐帕斯王開始,除了買賣的奴隸和本國罪犯外
,城邦鬥場也接納他國罪犯為奴,無論中原任何一國或者外族,只要犯人被判死
罪或者終生監禁,城邦鬥場就可以接納他,而同時,歐帕斯也會付給提供罪犯的
國家,一定價值的財物。

  所以在城邦鬥場裡,為奴者不乏武功高強、窮凶惡極之輩,他們來自於各國
,因為各種罪名被賣到這裡,等著上擂台,殺人,或著被殺。中午開始,深夜結
束,賽事日以繼夜進行,奴隸的淘汰率很高,一天最多進行十場比賽,那也就代
表,一天可能會死十個人。

  十六歲到二十歲,邊緣在蠻鬥場一蹲就是四年,第一年沒有輪到上場,但第
二年,就沒那麼幸運了。

  從沒殺過人,縱然在萬爾本看過童奴殺童奴,邊緣卻沒有任何殺戮的經驗,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上擂台,他應該必死無疑,而因為在汎城的錯事,邊緣也沒
什麼求生意志,死活對他而言,已經不是那麼重要。

  抱著那樣的認知,接過場邊工作人員遞來的長矛,邊緣漫步走上擂台。

  囉聲響起!敵手握著單刀向邊緣劈來,似乎也是第一次上擂台,來勢儘管強
硬,腳步卻踩的不夠沉穩,感覺頗為跌跌撞撞,或者在殺了自己之後,下次再上擂
台,他這慌張的情形就會好很多了吧!

  來吧!邊緣閉上眼睛,等待刀刃結束自己這乖桀的一生,在這萬念俱灰的一刻
,大小姐的叮嚀,驀然間於他耳邊環繞,

  「或者誰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捏死一隻螞蟻,但誰都沒有辦法讓死去的螞蟻再
復活,緣,生命是如此脆弱,卻又如此珍貴,答應我,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可以
隨便放棄自己的生命。」

  陡然睜開眼睛,邊緣發覺對手因為自己剛才的猛然閉目而呆住,想也沒想,邊
緣便把長矛便挺進了對手的胸膛。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因為大小姐要他活下去。

  奴隸集中營裡有各式各樣的罪犯,可能邊緣看起來比較正常,不卑微也不跋
扈,所以罪犯們常常都會講述各自的故事給邊緣聽,強盜、山賊、海賊、販毒、
吞公款、政治犯、縱火犯、閹割老公、與老闆娘通姦,並且殺害老闆、爭奪家產
不成,放火燒死近親。

  除了那些比較常見的罪行和武功高強失手打死人,與被陷害的之外,也有喜
好收集人體器官、吃人肉、喝人血那種變態傢伙。其中最有名的要算肢解狂「麥
克」,他原本是個運屍工人,因為被人發現把屍體肢解而遭到解僱。

  他犯案的特徵是,把屍體肢解拆開,然後再完整地拼裝回去,沒有人知道他
從什麼時候開始肢解活人,目前官方統計被害者已經累積百人以上,而根據專家
預估,那個數字還不是最高上限。

  第一個被邊緣用長矛桶死的那個對手,死的似乎很痛苦,從他氣絕的表情邊
緣就可以略知一二。如果他不打算去跟閻羅王報到,那他就必須一直殺下去,可
能這是無法避免,但是,至少,邊緣不希望自己的對手死的太痛苦。

  為此,邊緣求教於麥克,這個瘋狂變態的肢解狂。

  麥克的牢房與普通奴隸分開,他自己一個人住一間,本來他也有上擂台的義
務,但自從他上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用上去了。據目睹那次賽事的奴隸轉述,
那簡直就不是人可以接受的感官刺激。麥克以銳利的小刀削斷敵手的手腳神經,
在敵手動彈不得之後,活生生的開膛破肚。

  就像是一流的屠夫俐落宰殺豬羊般,麥克刻意避開主要動脈,避免對手失血
過多,使對手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被肢解,慘絕人寰的哀鳴震撼著在場
觀眾的視聽,六成以上的人開始嘔吐,一成左右的人暈厥,當麥克把對手內臟一
樣樣摘下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觀眾繼續待著。

  那件事讓蠻鬥場歷經一個月的生意慘澹,民眾可能喜歡血腥,但絕對討厭噁
心,經營團隊一致決議不能再讓麥克上場,而同時他們也畏懼著麥克,所以不作
任何處置,把他隔離到獨立牢房。

  由於沒有禁見,邊緣順利去到麥克的牢房前,與他想像中有所出入的是,麥
克面戴細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令人意外,本以為麥克該是眼睛外吊,看起
來不正常的變態,卻沒想到是這副教書先生的模樣。

  大概是很少有訪客的緣故,麥克見到邊緣十分開心,也不管邊緣是誰,或者
邊緣的名字是什麼,聽了他的問題之後,便一股腦的開始講述自己的肢解心得。
邊緣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發覺麥克似乎打算從腳指講到頭頂,這可真要命,先不
提邊緣是否需要了解那麼多,光是抑止作嘔的感覺便已經非常困難。

  「抱歉,麥克先生,我只想知道,什麼樣的攻擊方式,才能讓一個人在最低
的痛苦下死去。」

  「一刀切下那個人的腦袋。」

  誰也知道切下頭顱一定不會感覺到痛,可是:「抱歉,麥克先生,我沒有那
種臂力。」砍頭那種事說來簡單,但假若兩膀子沒有足夠的力氣,只會讓刀卡在
頸骨,讓人活活痛死。而且就算力氣夠,動作也太大了,如果沒砍著,絕無法在
第一時間回防。對於邊緣這種沒有任何武學底子的人來說,太冒險了。

  「一招扭斷那個人的脖子。」

  「抱歉,麥克先生,那也一樣要用到臂力……」

  「你這小子真麻煩,不如,就割喉吧!」

  「割喉?不是吧!麥克先生,我看擂台上被割喉致死的人,血都流的很誇張
,而且窒息的感覺應該很難受。」

  「氣管被切斷的窒息,跟一般的窒息不一樣,呼吸困難的感覺只一瞬間,不
會搞到眼睛凸出來。而流血歸流血,實際上並不會很痛,那是一種難以遏止潰堤
的感覺,生命一點一滴的從割喉處傾洩,疲倦感越來越盛,越來越盛……」

  一個肢解狂說的話可信度多少,邊緣沒想過,但是在他彷彿陶醉一般描述被
割喉的體會時,邊緣瞥見他頸部有道傷疤。那使得邊緣十分願意相信他的建議,
於是,花了好幾晚的時間,邊緣聆聽肢解狂對割喉的心得,包括下手的部位,拿
捏的力道,以及俐落的手法。

  他是邊緣在奴隸營中第一個「老師」,卻不是唯一一個,奴隸營中臥虎藏龍
,許多沒有名字的人,卻身懷傾國傾城的本事,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來到這裡,
但他們那種人通常都待不久。還有一身武功被廢,但眼光獨到、腦中蘊藏高明武
學的不顯眼族群。機緣湊巧之下,邊緣常常能夠獲得奧妙指點,身法、拳法、兵
器,甚至練氣要訣。

  隨著時光流轉,邊緣胸中所學越來越雜,他把所有學到的理論,都用以補強
割喉的技巧。接下來的數年,大小姐的教誨逐漸被他所淡忘,雖然邊緣並不嗜殺
,但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他的確忘情於鑽研割喉的技巧,除非對手是沒有脖子的
魔物,否則無論人畜,邊緣一律都割喉殺之。

  頭髮越留越長,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被送進鬥場之後就是不想剪,在蠻鬥
場的最後一年,邊緣髮絲的長度甚至超乎腰際。

  而或者是一頭蒼白的長髮很引人注目吧!看倌們喜歡邊緣,欣賞他永遠只割
人咽喉的手法,只要有邊緣上場的比賽,看倌人數便爆滿,白髮紅顏這四字,傳
遍全中原血腥格鬥愛好者的耳中。

  三十天一場、二十天一場、十天一場、乃至乎五天一場,邊緣上擂台的次數
越趨頻繁,受歡迎的程度連歐帕斯王也注意到,而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得到離開
蠻鬥場的機會。

  賞識邊緣的割喉技巧,賽事結束之後,顛沛陛下招見,問他願不願意加入自
己手下的特種部隊。

  完全沒有加以考慮,邊緣回答願意,只要能離開蠻鬥場,他什麼都願意!

  ◎◎◎

  無論中原哪一國,每個權力核心都有專屬調度的精英特種部隊,這種部隊的
地位高於一般軍隊,人數通常維持百人上下,接受殘酷訓練,身手俐落,殺人不
眨眼,他們是中央權力核心的延伸,執行光榮艱難、或者見不得人的任務。

  「大同國協」有浩氣逼人的「捍衛者」、「瓦崙帝國」有嚴謹肅然的「督法
衛」、「斐冷粹」有裝備先進的「鋼雷」、「庫倫」有邪門外道的「巫毒」、「
南國」有寶相莊嚴的「武僧」、「聖流士」有華麗高貴的「瓏月騎士團」。

  以及……「歐帕斯」有無孔不入的「水銀」。而顛沛下要邊緣加入的特種部
隊,指的當然也就是水銀。

  邊緣了解特種部隊的任務,跟待在城邦鬥場的義務差不多,都是殺人,但他
還是願意加入,因為在特種部隊裡,至少,還可以嗅到一點點,自由的氣味。

  踏出城邦鬥場的第一件事,便是剪頭髮,邊緣不想與白髮紅顏這個外號再扯
上任何關係,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已經決定,以後自己每一根頭髮的長度,絕不
可以超過五公分。

  成為水銀部隊的成員,並沒有任何基本訓練,所有的技能都是現學現賣,剛
剛學會拿弓,下一刻便要射箭。二十歲到二十四歲,邊緣學習使用各種武器、以
少勝多的戰技、領兵打仗的戰術、傳遞訊息的技巧、劣境求生的法則,同時,在
最短的時間之內加以應用。

  就跟邊緣不記得在蠻鬥場殺過多少人一樣,他也記不住在水銀部隊執行過多少
任務。國外的任務很少,頂多盜取情報,或著接應重要人物。大多數的任務都在
國內完成,歐帕斯藩王極多,沒多久就有人密謀造反,而在那些藩王還沒將計劃
實行以前,將之殲滅,就是水銀部隊的任務。

  斬草留根,是執行平定叛亂任務,必定得遵守的要則。水銀部隊下手不許趕
盡殺絕,殺他老爸,要留兒子、殺他老闆,要留夥計。這樣惡搞,也就難怪沒多
久,同一個地方又有人造反。

  不撲滅謀反的火苗,讓繼承意志的人繼續叛亂,那是顛家王者代代相傳的慣
例,用意在於保持芒刺在背,為王者不至於太鬆散,失去警覺心。這慣例不但表
現出顛家嚴以律己的觀念,更凸顯顛家對自身實力的自信。

  但是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偶爾陛下也會親自帶領水銀平定叛亂,在邊緣
加入水銀的第二年,陛下僅帶領包括邊緣在內的十名人馬,殺入西邊港灣,結果
遭到埋伏,一馬當先的陛下中了軟筋散,尋常的毒物難不倒陛下,但這軟筋散傳
自海外,短時間之內,陛下居然渾身酸軟。

  面對多達五、六百名的敵人,邊緣揹著陛下浴血苦戰,當其他九名水銀悉數
陣亡,邊緣也快要無路可逃,其時凶險,豈是言語可以形容。幸而陛下適時驅散
藥力,狂暴刀氣撲天蓋地,一定範圍之內的敵人頭顱拋飛,敵軍一哄而散。

  那次之後,邊緣成為陛下的親信,包括武功在內,他教導了邊緣很多事情,
很多、很多的事情。

  加入水銀的第四年,陛下在年度武鬥賽中遇到強勁對手,使盡渾身解數,戰
況仍然難分難解,最後不惜動用氧氣流量難以估計的絕世刀招「末法雷霆」,才
抱回冠軍獎盃。但代價實在太大,當陛下步下擂台的時候,陛下的外表,已從雄
壯中年,衰退成老態龍鍾。

  陛下感覺到死期已近,遂將邊緣喚到身邊:「趁我還能做主的時候,白頭,
說出你的願望吧!」

  「我希望……遠離殺戮。」

  「是嘛…………那倒是很適合你啊……」

  吩咐和託付了一些事之後,陛下將首都巡邏隊副隊長的職賦予給邊緣,接著,
光陰流逝,陛下的身體拖了一年多,直到三日前才駕崩,其間,邊緣再也沒有去探
望過陛下,因為……他跟陛下之間……有著一個約定。

  ◎◎◎

 第三回  忠誠與否

  翌日,在邊緣準備趕赴天下山莊,安排兩國使節團一天的行程時,宮裡派遣
使者來訪,居心陛下召他晉見。該來的始終還是要來,邊緣不難了解,再過兩天
便是登基大典,顛居心,的確也該找上自己。

  「請護衛大人先行回轉,邊緣隨後就到。」

  「很抱歉,邊副隊長,陛下有令,您必須當即動身。」

  「如此嗎…卑職了解。」

  好好一個召見,顛居心這傢伙搞的跟押犯人一樣,傳令還用了三個人,而且
三個人都是彪型大漢,分明就是怕自己不去。既然他們說王命如此,自己還能有
違背的餘地嗎?穿了鞋子,邊緣就往皇宮的方向出發。

  大概是以防萬一吧,三個宮廷侍衛走在邊緣身後,嘴裡說官位沒自己大,其
實多半是怕自己落跑,走在後面比較好監視。

  在這個區域住了一年半,街坊們與邊緣相處良好,他要求街坊們儘量不要把
自己當作官吏看待,而街坊們也都做到了。每每巡邏執勤遇著鄰居,他們多半會
熟絡的打招呼,穿過市集的時候,邊緣看到不少熟識的大嬸在買菜,而她們也都
看到了邊緣。

  「副隊長,今個這麼早巡邏啊!」

  「還帶三名隨從,可真威風呢!」

  笑了笑,邊緣隨口應兩句,沒有正面回應,可以感覺到的是,身後三位彪型
大漢的情緒,有些微微不悅。哼哼!誰叫你們要走在老子後頭,被誤會無厚非。
邊緣很討厭人家跟在自己的後頭,以前在水銀部隊的時候,最基本的常識就是要
時時注意身後動態,只要背後跟著人,邊緣就會渾身不對勁。

  由於顛家的家風,比起其他國家,歐帕斯的王宮既不豪華,也不遼闊,沒有
雕梁畫砌,更沒有金碧輝煌,但是歐帕斯的王宮並不會給人窮酸感,初代歐帕斯
王偏好大理石,宮裡一切建築物的主要外觀,都是大理石的材質。

  平淡中綻放獨特光華,當一個人踏入歐帕斯的王宮,不會再去注意王宮佔地
大小,或者華麗與否,只會被那股樸實中透露堅毅風骨的獨特氣息所吸引,進而
在磚瓦之間感覺到顛家對於「武」,不偏不移的執著。

  「卑職參見我王。」

  雙腳下跪,邊緣身子往前傾,在中原裡,除了民主的大同國協以外,見到元
首都是要拜的。此處是御花園,顛居心選在這裡見邊緣,十分不正式,但是話說
回來,見一個維護首都治安的小官,似乎也沒有必要太正式。

  「愛卿免禮。」

  梧桐樹下,歐帕斯的新任君王,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身後站著八名護衛,那
些人邊緣差不多都認識,因為他們都來自水銀部隊。其中站的離顛居心最近的那
位巨漢,身高近乎兩公尺,髮絲長度不超過五公厘,左顏面刺有綠色毒蠍圖案,
是現任水銀部隊的負責人「莫奈古」。

  看到他們這麼光明正大排成一列,讓邊緣蠻意外,一般而言,水銀部隊藏匿
於暗處,除了出任務以外,很少於公開場合,明目張膽的站在歐帕斯王身邊,現
在看來,顛居心顯然不想繼續那樣的傳統。

  「白頭,別來無恙否?」顛居心的陰沉長相與顛沛陛下豪邁的長相差很多,
他那半開半闔的眼神,總會讓邊緣聯想到貓頭鷹。

  這是相當禮數的場面話,自顛沛陛下駕崩的那一刻開始,顛居心就晉身為全
歐帕斯身分最高的情報頭子,軍方、巡邏隊、和一些秘密部門,都會向他效忠,
歐帕斯無論發生了任何事,他的桌上都會有報告。所以邊緣的狀況,只要他想知
道,他就會知道,根本不須過問邊緣。

  「託我王鴻福,卑職還過的去。」

  「怎麼都沒有再回來宮裡探望,本王好生想念。」

  聽他自稱本王二字,邊緣還真有點不習慣:「首都治安日益敗壞,「快感」
毒菇蠱惑人心,幫派份子伺機搗亂,卑職疲於奔命,勤奮辦案,不想辜負先皇委
派重任。」

  「卿家真乃良臣,其實在本王的心目中,巡邏隊的職務之於卿家而言,太過
大材小用。現在本王繼任皇位,百廢待興,綱目待舉,正是用人之際,卿家不如
,便回到本來的位置吧!」

  「我王厚愛,卑職感激涕零,奈何先王旨意在前,卑職不敢忤逆。」

  「你這是拿先王的名頭壓本王嗎?白頭。」

  「卑職不敢。」

  「真是不敢嗎?」顛居心起身離開太師椅,走到邊緣的面前,他兩身高差不
多:「本王問你,白頭,效忠先王的你,是否也效忠於我。」

  很少見他眼睛瞪的那麼大,真是嚇人!大概是先王與邊緣親近的態度,比與
顛居心親太多的緣故,從以前開始,就算跟邊緣說話,他也很少正眼看邊緣。問
這個問題有何意義呢?顛居心應該曉得,自己的答案不可能大逆不道的。

  「卑職全心全意效忠,偉大的歐帕斯王「居心陛下」您。」

  「好,為了證明這一點,你就給本王回到水銀部隊。」

  「卑職礙難從命。」

  「白頭!你敢…」顛居心眼神拉緊,就要動怒。

  邊緣搶白說道:「玉碎不改其白,竹焚不壞其節,卑職所受先王恩澤,萬死
不足償還。他老人家將卑職自水銀調到巡邏隊,卑職便不得擅離職守,生是巡邏
隊人,死是巡邏隊鬼。」

  反正沒人知道邊緣離開水銀是他自己的意願,索性將之推到顛沛陛下身上,
陛下天上有知,切莫責怪啊,卑職實在不想再回去打殺過日了。這一番話答的合
情合理,兼且毅然決然,沒有留給顛居心任何可趁之隙,他只可能有兩種反應,
一是震怒,邊緣的項上人頭難保,二是讚美邊緣的操守,虛情假意。

  直視一會兒之後,顛居心選擇後者:「卿家丹心赤誠,令本王感佩,好吧
!本王便不勉強你。是了,大同國協和瓦崙的使節現況如何?」

  「卑職俱已安排妥當。」

  「如若他們要求面見本王,告訴他們,在登基大典之前,本王謝絕所有訪客
。」走回太師椅就坐,顛居心續道:「在那當天,或在那之後,本王歡迎他們在
白晝任何時候晉見。」

  「卑職遵旨。」

  「還有一件事,白頭,關於先王的配刀,你可有線索?」

  先王的配刀,指的是「野邃牙」,這柄由刀道霸者,歐帕斯有史以來最偉大
的國王「顛峰」,得自於庫倫的中原第一邪刀。

  無論在歐帕斯還是中原,自從百年前留學於大同國協的顛峰,於大同國協紛
亂之際,插刀立界,單人獨刃抵擋北方瓦崙的千軍萬馬,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之後,野邃牙,就成為一種蓋世權威,一種象徵著顛家的絕世鋒芒。只要野邃牙
還在性顛的手上,就沒人會對性顛的抱有任何質疑。

  隊長先前直指顛居心不夠份量,認為取得先王佩刀便可彌補的原因,便在這
裡,武功好不好是一回事,但野邃牙和顛家的組合已經足以安定人心、鎮攝八方
。由此可見,野邃牙對於顛居心的重要性,但很可惜,自先王逝世之後,這柄中
原第一邪刀已經不知所蹤。

  顛居心不見來使的原因也在這兒了,他需要野邃牙來增添自己的份量,讓來
使不至於看輕他。所以在野邃牙還未尋回之前,他不敢接見來使,可是醜媳婦始
終得見公婆,隨著登基大典的逼近,他的時間越來越緊迫了。

  「卑職無能,未有接獲任何線報。」

  「…白頭,你真的……效忠本王嗎?」同樣的問題,顛居心又重複了一遍,
而他那如同貓頭鷹般的視線,再度緊緊的看住邊緣。

  「毫無疑問的,我王。」

  「……你可以下去了,替本王好好接待來使。」

  「卑職告退。」

  ◎◎◎

  步出王宮,多年來出生入死培養的敏銳第六感告訴邊緣,自己正被人監視著
,按照方位來估算,這個跟蹤者該是從宮裡一路跟出來的。也就是說,他是宮裡
派出來的人。

  糟糕,真正糟糕,從剛才在御花園裡顛居心與自己的互動看來,關於野邃牙
的去處,他已經懷疑到自己身上。

  本來清者自清,沒有的東西就算他抄家也找不到,但問題便在於,野邃牙,
的確就在邊緣這裡。

  當初請求陛下讓自己離開水銀的時候,他順便將中原第一邪刀塞給了自己,
並且要自己以生命發誓,除非生命終結,否則不得讓野邃牙落至任何人手中,包
括顛居心也一樣。

  「寶刀是武者的生命,同樣地,武者也是寶刀的依歸,白頭,在我眼裡,你
才是能夠匹配野邃牙的武者,不要讓野邃牙落到其他人手裡,特別是我老婆的兒
子,無論理由是什麼,你都不能交出野邃牙。必要的時候,離開首都、離開歐帕
斯,也無妨,另尋一片天地吧!」

  那個時候,邊緣就意料到這把邪刀會帶給自己無窮後患,但他還是接受了,
因為陛下要他接受、因為他尊敬陛下、因為……邊緣是個武者。他無法否認野邃
牙對於用刀者的獨特魅力,擁有野邃牙,是天下用刀者夢寐以求。

  當然邊緣也會擔憂,失去野邃牙的顛居心,如何通過兩國使節團的眼光,如
何鎮攝國內眾藩王。但顛沛陛下的遺命邊緣不敢或忘,而且,人的價值不在於其
所擁有的物品,顛沛陛下就算沒有野邃牙,也能夠壓的住場面,顛居心如果一昧
倚靠寶刀和祖宗的威名,政局也祇是一時穩定而已。

  所以邊緣會盡一切能力保住野邃牙,也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他孤家寡人,
沒有妻累,這幾年賺來的金幣全都藏在郊區的一個秘密地點,苗頭不對可以馬上
閃人。就像陛下吩咐的,必要的時候,離開歐帕斯!

  「白頭老弟,這麼巧,要去天下山莊?」隊長突然出街邊轉角處走來,這裡
是他家去總部的必經之路。

  「隊長早,是的,要去天下山莊。」

  「這麼早就去?」

  「嫌晚不嫌早,若是怠慢了貴賓,我可擔待不起。」

  水銀部隊的一切都是機密,除非在公開場合露過面,否則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水銀部隊的確實名單,隊長的官階還沒有高到能夠接觸機密,所以他不知道邊緣
曾經待過水銀部隊,而邊緣也不想讓他知道,因此進過王宮的事,還是不說的好
,免得把隊長也拖下水。

  隊長拍拍邊緣的肩頭:「老弟啊,工作認真是好事,但別太超過,你很久沒
休假了!等這次事情結束之後,我放你一個禮拜的假如何。」

  「再說吧!」自己可能晚上就跑路也不一定。

  「你喔,就是這個死樣子。對了,吃過早飯沒,一起去?」

  隊長不提,邊緣倒是忘了,早上被顛居心叫去的時候還沒吃東西,雖然自己
武功不錯,但人是鐵飯是鋼,還是得補充一下:「好啊,隊長要吃什麼?」

  「當然是吃粥囉!」

  在飲食習慣上,隊長是標準的吃軟不吃硬,他超愛吃粥,歷來他請邊緣吃飯
,每次都是吃粥,他特別偏好土地廟旁邊,周記的皮蛋瘦肉粥,隊長說他吃遍首
都,只有這家參入桂花酒當調味料的比例恰到好處,不會讓桂花的味道蓋過皮蛋
,完美達到調和的效用。

  隊長是老周記的老主顧,而被請過好多次的邊緣,也算是常客,店主老周看
到他們光臨,連問都不用問,便可以端上他們喜愛的菜色。

  一邊灑胡椒,隊長一面講道:「我們家志成吶!昨晚放假回來了。」

  志成是他兒子,跟隊長聊天就是這樣,三句話不離子嗣:「喔!三十天的入
伍訓練結束啦!部隊的生活還適應嗎?」時間過的真快,邊緣感覺他兒子好像上
個禮拜才進去受訓的樣子。

  「生活不是問題,再怎麼苦,也比他以前寄宿在道場學功夫的日子舒服。只
是啊,唉!背景不如人,我這種守城門體系出身小官的兒子,在部隊裡,就是被
軍官輕視,怎麼也不如那些將官之後。」

  學習武功,除非天縱之才,可以自己捧本秘笈在家閉門造車,否則的話,拜
師學藝,是比較普遍也比較容易學的會的管道,隊長本身是首都名門「紹泉派」
現任派主的師弟。而似乎覺得該派功夫還不錯,所以隊長也把兒子送進紹泉派,
為了鍛鍊,在他的刻意安排下,志成學武的過程,據說吃了不少苦頭。

  「社會就是這樣,利害關係一目了然,不過隊長也不必太擔心,志成的武功
底子紮實,若有機會,定然大鵬展翅,一飛沖天。」

  「有那麼順利就好囉!志成是陸軍,你說說,歐帕斯除了海軍之外?其他軍
隊哪還有建功的機會?。」

  在軍隊中,若盼升官發財,打勝仗是最快的捷徑,但是那也得要有仗打,近
百年來,中原還算一片祥和,可能國家之間有小摩擦,卻都沒有釀成大禍。偏北
的國家有外族可以打,像歐帕斯這種地理位置,就只能等著海盜來襲,要不就是
等籓王叛亂。

  應付海盜的當然是海軍,至於叛亂,在發生之前便會讓水銀抹消,陸軍?每
天可能只有演習的份。而既然喪失了打勝仗的捷徑,便只能按照傳統的年資晉級
。算一算,剔除將官之後因為後台的關係優先升級的因素,隊長的兒子想當上軍
機大臣,恐怕齒搖法鬆都還輪不到。

  「總是有機會的,你不是常說嗎?志成頭大面四方,肚大居財王,你的種怎
麼會是池中物呢?說不定時來運轉,有個貴人相助也不一定。」聽邊緣這麼形容
,誰也應該可以想像,志成不是很帥或很挺拔的那一型,邊緣預估,外型的因素
,恐怕也會影響他的升遷。

  「承你貴言喔!」又嘆了一口氣,隊長默默喝粥。

  又小聊一會兒之後,突然,一位巡邏隊的弟兄莽莽撞撞的跑進周記,直向邊
緣這一桌奔來。

  「隊長、副隊長!國際通緝榜要犯曹吉祥在城東現身。」

  中原各國緊緊相連,唇齒相依,任何一個武功高強的罪犯都可能跨國犯案,
或者畏罪避往他國,甲國的公權力在乙國通常是毫無效用,跨國追捕在執行面上
有很多困難,為了不讓壞人逍遙法外,國際通緝榜於是應允而生。藉由共通的犯
案通報,甲國通緝的罪犯到了乙國,仍然通緝。

  除此之外,也有解決國際糾紛的七國公聽會,不過,只有事情牽扯到官方的
時候,才有資格提案七國公聽會。

  曹吉祥是偽造錢幣,搞亂經濟的重犯,隊長聽到他的名字又驚又喜,嘴裡的
粥差點噴出來:「盯住了嗎?」

  「盯住了,特來請隊長裁示。」

  「好,幾次讓他跑掉,這次若能順利逮住曹嫌,不僅面子要的回來,破案獎
金肯定也足夠讓全隊弟兄花上一個半月,吩咐下去,抽調所有可用人手,連那些
處理竊案的人也叫回來,我要親自帶隊逮捕曹嫌歸案。」

  說也奇怪,曹吉祥這人巡邏隊圍捕數次,但屢屢被他跑掉,連影也見不著,
隨著偽幣氾濫,他的懸賞金額也就水漲船高:「隊長,我也去吧。」看隊長說的
豪氣干雲,邊緣也想插一腳。

  「不必了,人手充足,你還是負責天下山莊那邊吧,放心,分紅不會少你那
份的。」隊長摸著渾厚八字鬍笑道。接著,隊長與報訊的弟兄便要離開,走到門
口,卻又走回來,將才吃半碗的皮蛋瘦肉粥捧起:「老周,我帶出去吃,碗晚一
些會拿來還你。」

  於是,隊長捧著碗走出周記,真是愛粥如命!

  時間也不早了,邊緣得加快吃,否則使節團的人恐怕久候不耐。低下頭,他
連嘬了幾口,當再抬頭的時候,忽覺異樣,因為周記門口步入一位巍峨巨漢、一
位……左顏刺有綠色毒蝎刺青的巍峨巨漢。

  原來跟蹤自己的是他啊!難怪感覺的到,卻抓不住確切位置。派他這般的人
物作跟監,這也間接證明了顛居心對自己私藏野邃牙的事情十分確定,麻煩啊!
不落跑是不行了,但目前尚未撕破臉,暫且按兵不動。

  「早啊,老莫,吃過早餐沒?」

  莫奈古神色肅然,坐到隊長先前的座位,也就是邊緣正對面的位置:「白頭
,我想過我們會再見面,但沒有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哦?哪種情況?現在這種情況有什麼不對嗎?」

  「瞞者瞞不識,識者不相瞞,白頭,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裝聾作啞嗎?」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儘管對方知道自己的意圖,但沒有證據,對方無能耐我
何,所以邊緣還是可以繼續硬坳:「什麼地步?我有嗎?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
聽不懂?」

  老莫很少為言語而動怒,他是很傑出的特種部隊成員,從他一直死板版的表
情看來,就可以知道他是如何冷血:「好吧!白頭,你若是這樣,我便把話攤開
來講!野邃牙在你手上一點意義也沒有,交出來,還給陛下。」

  「這玩笑開大了,野邃牙怎麼可能在我這裡。」

  「哼!白頭,你當我等都是智障嗎?掛在陛下床頭的野邃牙,什麼時候失蹤
,灑掃的奴撲最清楚,根據他們提供的日期,再比對你最後一次進出王宮的時間
,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野邃牙的失蹤是你在搞鬼。」

  「太扯了吧!整天下來,只有我進出王宮嗎?你怎麼不去核對別人?」

  對於老莫左顏面的毒蝎刺青,一般人或者畏懼,但之於邊緣而言,只會覺得
好笑。老莫是水銀部隊裡,常常公開露面的代表,外人可能記不住他的長相,可
是一定記得住他的刺青,所以也就造就他臥底的困難,每次喬裝,都要抹上很濃
的粉末遮掩,實在是非常愚蠢。

  「我今天不是來跟你爭論的,我現在告訴你,我們認定了野邃牙在你手裡,
大家共事一場,請你不要令我難作。陛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剛剛在御花園他就
可以將你拿下,可是陛下沒有,陛下給你時間主動還回野邃牙,白頭,陛下如此
寬厚待人,你不要讓他失望啊!」

  寬厚?這是哪門子的笑話,顛居心沒有當場下令,只因為他無法確定野邃牙
的所在,特種部隊出身的自己,雙拳難敵四手,可能自保困難,但自殺絕對容易
,要是自己死了,野邃牙的線索也就斷了,所以自己才能平安走出御花園。如果
真拿野邃牙去還的話,別說被原諒了,能保得全屍就已經該偷笑。

  「你很煩耶!就跟你說我不知道野邃牙的下落,聽不懂嗎?」

  「想不到啊!今日我好話說盡,仍是這樣的結果,白頭,你辜負了先王對你
恩澤,在他老人家仙去之後,你是這樣對待他的兒子。你好自為之,醜話說在前
頭,為了這個國家,什麼樣的手段,我都不會在乎。」

  恩斷義絕?好樣的!講的真是憤慨,實在荒謬!自己跟你老莫之間,何來恩
義之有?

  老莫今年大概四十多歲!水銀負責人這個位置坐了快十年,之前由於邊緣跟
陛下比較親近,他一直擔憂邊緣可能取他代之,每每出任務除了防敵人,邊緣還
得防他,好幾次他真的太過分,撤退也不通知一聲,邊緣想來真是驚險。

  在與他對話的過程裡,邊緣的粥已經吃完,放了幾枚銅錢在桌上,站起身:
「我吃飽了,推薦你這裡的皮蛋瘦肉粥,很不錯喔!失陪。」

  老莫沒有跟著邊緣一起走,但那並不代表他會聽從邊緣的建議,乖乖坐在裡
頭喝粥,他將會繼續跟蹤,所以他必須比邊緣晚走,才能與邊緣保持距離,畢竟
,所謂的跟蹤,如果與目標並駕齊驅的話,也就太好笑了。

  水銀部隊負責人的位置,是老莫憑實力打回來的,他的能耐絕不容小覷,邊
緣沒有自大到以為自己能夠輕而易舉的甩開他。所以暫時,還並不考慮甩開他,
而且也沒那個必要,現在,還不到跑路的適當時機。

  加快腳步跑到天下山莊,邊緣有點後悔,應該去總部牽匹馬來騎才對,穿著
制服在街上跑頗為引人側目。進入大同國協使節團休憩所的時候,連帶春風先生
和譚議員在內的一行九人,在廳堂內或站或坐,觀這陣仗,邊緣便曉得,自己遲
到了。

  「你是幹什麼吃的?居然讓我們一行人等你那麼久。」果然,譚雅問候邊緣
的語句相當直接:「怎麼樣?昨晚說了你兩句,今個兒便讓本委員在此呆等是吧
?好大的架子呀!」

  「譚委員您誤會了,卑職因公耽擱,還望各位使者恕罪。」

  「公務繁忙是吧!副隊長你好辛苦喔!口渴嗎?小女子幫你倒杯茶好嗎?」
譚雅先是柔聲,接著轉而厲聲:「怎麼著?還要我們替你著想、包容你嗎?公務
繁忙是你家的事,你能力不足,難以兼顧兩面,不會派別人來服務我們嗎?」

  「這個……首都正值多事之秋,巡邏隊人手不足,實在……」

  「夠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就算你不知道我是誰,也認識春風先生吧
!告訴我,有多少事,比接待大同國協貢院院長,以及最高評議會委員還重要?
給我說啊!不講清楚我跟你沒完沒了!」

  讓這個脾氣比小孩子還差的暴躁女人當上評議委員,或者是大同國協人民心
中的痛也不一定,遇到這種人,邊緣實在不曉得該應什麼比較恰當,怎麼說怎麼
錯,還是不說也罷。

  「譚委員,副隊長有他的苦衷,不是存心推託,況且正事要緊,妳莫再加以
責怪。」這個時候,春風先生軟同德終於發出符合他身分形象的公允言論,只不
過,未免也太遲了吧,分明就是讓孫女發洩完畢,才順理成章的解圍。

  「好吧,我知道了。」譚雅接受勸誡,不再繼續淋邊緣狗血,開始要邊緣安
排行程:「給我聽好,本委員今天第一件事就是要面見居心王,快去給我準備,
再讓我等的話,有你好看的。」

  喔……喔……喔……真是巧啊,哪壺不開她提哪壺,這教邊緣情何以堪,如
果直接告訴她,這事兒自己無法安排,那恐怕又要招來一頓毒罵,甚至認為自己
故意找碴也大有可能。左思右想,邊緣難以豈齒,只好陪個笑臉,雖然曉得自己
的微笑並不燦爛,但也希望能夠博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效果。

  「笑什麼笑?你是白痴啊!還不去吩咐,站在這裡你就能做好事嗎?」很顯
然,邊緣這白頭佬的笑容攻勢,博得了反效果。

  實話實說吧!這又不是自己能夠改變的,不過內容得美化許多,否則很難讓
他們接受:「由於先王逝世的打擊太大,我王目前還沉浸於哀傷中無法自拔,今
早卑職接獲旨意,我王的心情一時之間難以平復,到登基大典那天為止,我王不
想接見任何人,對於各位使者大人,卑職只能說失禮了。」

  在邊緣說完之後,大同國協的使者明顯不悅,一直散發慈靄光輝的阮同德,
儘管看不見他面容的變化,卻可以察覺他眉角的鬍鬚微微牽動,而反應最強烈的
,當然還是大同國協史上,最年輕的評議委員。

  「你說什麼?不見!?你知不知道我日夜兼程趕來是為了什麼,你以為一句
話就能夠讓我再等兩天嗎?你是什麼東西,再給我去請命!」

  就算不是東西,也不能這樣欺負啊:「君無戲言,譚委員這個要求太強人所
難了。」

  「我不管!你給我再去通報就對了,無論如何,今天本委員一定要見居心王
,一次不行請兩次,兩次不行請三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用你的行動,表達
我等的誠意,總能夠打動居心王,使他收回成命。」

  我咧!哪有這樣的,妳以為顛居心是何許人?「無妄禪院」的高僧?「自在
道觀」的真人?還是「普羅米教堂」的修士?他只會嫌自己煩而已,怎麼可能會
因為誠意而改變主意見妳。況且,你們的誠意,應該是你們去表達才對,一排人
跑到王宮門口去下跪,效果絕對比自己跑斷腿還要好很多。

  「委員,這真的超乎卑職的能力之外了,卑職真的辦不到。」

  「混帳東西,你敢再說句不字試試看,可惡啊─────!」

  似乎大為光火,譚雅捲起袖子便要讓邊緣好看,幸而其他使節眼明手快拉住
她:「放開我,這傢伙不打不行,根本是故意刁難我們,我要讓他知道大同國協
的人絕不是好欺負,放開我啊!你們到底是哪一國的?」

  奇怪了,這女人在其他地方也是這個模樣嗎?邊緣聽說民主的選舉最重形象,
以她這樣的脾氣,就算扛著春風先生的招牌,恐怕也沒多大幫助吧!究竟是怎麼
選上的,實在是太神奇了。

  饒是阮同德再沉的住氣,也無法繼續容忍孫女敗壞門風、國格,揮揮手,指
示其他人道:「先把譚委員請回房。」

  「放開我──!我是評議委員啊,不許碰我,再這樣拉拉扯扯,回國我跟你
們法院見!」官腔式的恫嚇言詞對譚雅的處境沒有太大幫助,眾人以春風先生馬
首是瞻,譚雅大喇喇的被請回房間。

  太好了,邊緣十分慶幸,這下子,自己的耳根可以清靜許多,春風先生果然
英明。

  「譚委員率直純真,讓副隊長見笑了。」

  「哪裡、哪裡,卑職處事不周,還望阮公包涵。」

  「副隊長食君俸祿的苦處,小老兒是明白地,既然居心王如此吩咐下來,客
隨主便,我等自然悉聽尊便。另外,基本上我等此來並非觀光,副隊長你也不必
費心安排行程,將馬車準備好,假如我等有興趣遊覽首都風光,自會有所行動,
這樣的要求,副隊長是否能辦到?」

  最後還質疑一下自己的權責,真是頗有諷刺意味,讀書人多半喜歡語帶雙關
,不過也的確啦!今天沒有替他們完成任何事,懷疑自己的能力無可厚非。

  「小事一樁,卑職會替諸位大人準備好三輛馬車。」

  「如此甚好,暫時就這樣吧!副隊長慢走。」

  「呃……卑職還有一事相詢。」

  「請講。」

  「是這樣的,阮公學究天人,堪稱中原師表,首都許多青年得知阮公到訪,
慕名而來,俱都希望能得春風先生指教一二,不知阮公見是不見?」

  「身為教職者,得天下英才教之實為樂事,下午吧!副隊長你安排一下,與
貴國才俊會面相信會是愉快的經驗。」

  果然大家風範啊!名教育家就是名教育家,不過邊緣不認為那是他的真心話
,這老頭作育英才的歷史悠久,每年教導的學生成千上萬,講漂亮一點那是得天
下英才教之,但事實上,那或者也是一種折磨。新世代的思考邏輯永遠在他認知
以外,不斷的辯證學理一定非常煩人。

  在替首都勤奮向學的青年們謝過阮公的慷慨之後,一方面邊緣聽到譚雅快要
掙開其他人攔阻的聲音,另一方面,似乎也讓卓奈恩等太久了,連忙退出大同國
協的休憩所,快步走進另一個使節休憩所。

  同樣地,瓦崙帝國第五法官也提出晉見國王的要求,邊緣以為自己又會挨罵
,不過意料之外的是,桌奈恩處之泰然,沒有對邊緣作出無禮的要求,那使得邊
緣懷疑時代是否慢慢正在改變,人家都跟自己說專制的瓦崙蠻橫無禮,自由的大
同國協和藹可親,怎麼自己的遭遇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邊兄……」

  「大人切勿如此稱呼卑職。」不知道桌奈恩想說什麼,但是這稱謂實在讓邊
緣膽戰心驚,趕緊搶白:「卑職區區巡邏隊員,沒資格與大人稱兄道弟。」

  「邊兄此言差矣,邊兄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老實說,本座的督法衛裡,很
缺乏邊兄這樣的人才。邊兄,良禽擇木而棲,歐帕斯錯把良駒當驢騾,本座很替
邊兄不值。」

  感覺自己好像又遇到了一個顛居心,邊緣不禁感嘆,怎麼這些位高權重的
人講話都差不多,總是以為有實力的人不發揮,便會抑鬱不滿。莫名其妙,會
拿刀就要當屠夫,而不能拿刀劈柴嗎?

  看來自己得把早上用以推卻顛居心招攬的台詞,再拿出來覆頌一遍,邊緣
暗嘆苦命,同樣的話一天要講兩遍,這個時候,一個巡邏隊的隊員跑了進來,
免去了邊緣重複台詞的勞役。

  與早上去找隊長的那位隊員是同一位,仍然是一臉慌張的樣子:「副、
副隊長,大事不好了,我們在一棟茶館包圍曹吉祥,隊長進去逮捕曹吉祥,隊
長抓著曹吉祥走出來,忽然隊長變成曹吉祥,兩個曹吉祥打傷幾個兄弟,然後
又出現好多曹吉祥,他們佔據茶樓,要我們拿金幣去贖回隊長。」

  「………………」邊緣真的不太了解到底是什麼跟什麼:「我們先不討論
誰抓住誰,總之,現在隊長被抓起來了,而我們要拿錢去贖他,這樣對吧!」

  「差不多是這樣子。」

  「很好,那代表我還可以理解一部份,哪間茶樓?」

  「品茗小築。」

  抓賊的被賊抓,隊長不在,邊緣就是巡邏隊的最高指導,發生這種事,如果求
助於軍隊,恐怕影響隊長的官職,自己必須去把他救回來。

  「卓大人,事態緊急,恕卑職失陪。」

  「你們說的曹吉祥,是否專鑄偽幣那個曹吉祥?」

  「正是。」

  「那就難怪紹泉三老之一也會哉跟斗。」隊長是紹泉三老之一,擒賊手「顧
奎彰」,卓奈恩連邊緣是白髮紅顏都知道,曉得這個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這
曹吉祥也曾在瓦崙犯案,根據本座調查,他並不單單只是個偽幣犯而已,他真正
的身分是邪教十三個壇主之一,專門替邪教籌備經費。」

  「邪教?是哪一壇的壇主?」

  「這個路上再說吧!本座與你們一塊去,這賊人替身極多,本座也讓他跑掉
一回,這次或者可以一雪前恥,請!」

  ◎◎◎

  第四回 邪教無相壇

  世界上的邪教很多,但當中原裡的人提到邪教的時候,大概指的都是「復活
教」。

  復活教源自於東南方的怪力亂神國度「庫倫」,事實上,除了釋、主、道三
教以外,中原裡大部分的宗教都來自於庫倫。根據大同國協知名學者迪斯卡本瑞
的涉入調查,統計出,該國是個神比人還多的國家。

  之所以會有那種現象,是因為庫倫的地理磁場相當混亂,常常會發生很多難
以解釋的現象,比如某一間房子,每日到了固定的時間,碗盤就會亂飛;又比如
某一處山坡,在下坡扔顆球,結果居然往上坡滾;再比如某些特定的人,睡一睡
會跳起來狂扭肢體,口述含渾語言,力大無窮,幾個壯漢也按不住。

  種種科學無法解答的現象,深深騷擾著庫倫的居民,如果實事求是不能有任
何幫助的話,就逃避現實吧!

  於是庫倫的居民轉而求助於鬼神,從而得到心靈上的慰藉,他們試著從神話
裡找出眼前現象的解釋,並且推斷克制的方法,什麼水神、火神、植物神;紙仙
、錢仙、掃把仙;死神、病魔、災禍靈、仙術、蠱毒、妖魔咒。

  正的、邪的、善的、惡的,只要有效,就有人願意相信,各式各樣的信仰,
不斷推陳出新,有的被人稟棄,有的久遠流傳,至今,庫倫每個月依舊誕生數個
新興宗教。神明的數目不斷增加,沒有限制,人口的數目雖然或增或減,但一定
不可能超過飽和範圍,此消彼長,很久以前,庫倫的神明,就已經比人還多。

  復活教是庫倫眾多宗教之一, 基本上的教義是相信人死後有復活的可能,他
們會把教徒的身體製成乾屍,用布條包裹──也就是俗稱的木乃伊。然後將乾屍
放進他們稱之為金字塔的一種等邊三角形立方建築物,等待復活。

  最初的時候,所有教徒死後的軀體都可以擺進金字塔,但後來主事者發覺,
沒有限制的話,金字塔很快就會被乾屍給塞滿,而金字塔又不是那麼好蓋,蓋太
多也顯得沒有價值,於是修改教規,變成只有對教派有貢獻的人,死後才能擺進
金字塔,其他的人通通隨便擺,不一定要在金字塔才能復活。

  第一代教主復活過,創立教派,然後死去,臨死之前留下遺言,當他再復活
的時候,會讓信他的人也一起復活。所以本質上,在某方面而言,他們信仰的,
是第一代教主。

  本來,把屍體保存成乾屍並不是什麼滔天大罪,頂多不太衛生而已,初期的
時候,復活教其實算不是邪教。但是,話說某一天,由於國內宗教招收門徒競爭
激烈,該代復活教總壇主把觸角延伸,想在其他國家吸取教眾,於焉行旅中原。

  在那期間,他接觸到從未聽說過的天主教,發覺天主教也有關於復活的傳說
,兩相比對,妙若天成,該代總壇主大樂,因為他研究出使第一代教主復活的方
法,按照聖經所言,當人心腐化、人常失倫、世間動盪、大地沉淪的時候,末日
就會來到,那個曾經復活過的上帝獨生子,也會再臨人間。

  從那個時候開始,復活教開始導人向惡,製造人群的不和,並且挑撥國與國
之間的鬥爭,為的,只是希望末日早點到來。搞到最後,連庫倫本身都無法再容
忍復活教的存在。復活教於焉轉明為暗,佈散中原各處。

  中原政府、黑道武林、白道武林,數百年來多次聯手出擊,但都沒能完全剿
滅復活教,便連百年前,歐帕斯王顛峰,與大同國協第一高手「極限」,「刀顛
劍極」舉世無雙的組合,也未能斬草除根,足見復活教實力之雄厚。

  而復活教難以根除的原由,除了高手如雲,信仰堅定外,最主要的因素是,
他們分工極細,互補之餘,卻又各自為政,看似一盤散沙之餘,卻又擊之不潰。
整個教派劃分為十三壇,每個壇的負責人稱之為壇主,教主由十三個壇主中推選
,但不能稱為教主,那個稱謂只有還沒復活的第一代教主才配。

  推選出來的領導者稱之為總壇主,由權責層面來衡量,十三個壇主之間權力
均等,總壇主並沒有高過其他壇主多少,唯一的特權是,總壇主決定的策略,其
他壇主不得破壞,而其他壇主一意孤行的方針,總壇主可以派員作梗。

  聽起來似乎是沒什麼意義的口頭約定,但復活教絕對禁止內鬨,他們對待別
人可能不擇手段的殘酷,但是內部絕對賞罰分明,齊心為促進世界末日而努力。
任何一條規定他們都會誓死遵從,絕無貳心。

  顛沛陛下一直有征討復活教的計劃,祖父辦不到的事情,如果他辦到,便代
表他已經超越祖父,可是在研究過顛峰的手記之後,陛下作出以下結論:

  「十三個壇主,每一個都能獨立作業,打死十個還有三個,休息幾十年之後
,又可以補充成十三個,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除非一次料理所有壇主,否
則的話,復活教永遠不滅。」

  所以顛沛陛下一生也未招惹過復活教,他找不出這十三個人的確切身分,打
了也是白打,不過重蹈先人覆轍而已。

  不論是在水銀,還是首都巡邏隊,邊緣從來沒有見識、或者聽聞過有關復活
教在歐帕斯活動的證據,如果曹吉祥是一壇之主,那麼他的能耐定然非同凡響,
巡邏隊多次圍捕,他大可以辣手施為,但他卻沒有,這種種的跡象說明一件事,
對於顛家的血統,復活教仍然畏懼,所以才在歐帕斯如此收斂。

  而現在陛下已遠,曹吉祥當然敢恣意妄為,嗯………邊緣感覺,顛配陛下之
死影響所及,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更為深遠。

  只是,邊緣不明白的是,就算顛沛陛下駕崩,顛家也還有個顛居心,曹吉祥明
目張膽的挾持隊長,表示絲毫不把顛居心看在眼裡,這點很奇怪,連國家情報機
關也無法判斷的事,邪教何以如此肯定?

  「百年前,邪教最猖獗的分壇,是支持「藍斯禮」一族在大同國協復辟的「
歧雲」、「秘月」、和「莽古」壇。而近二十年,邪教捲土重來,活動最為頻繁
的,則是由曹賊所領導的「無相」壇。」

  瓦崙帝國第五法官說道:「除了邪功奇技之外,這無相壇最擅臨摹、複製、
和作假,包括易容在內,無論人、事、物,皆可抄襲的維妙維肖,他們負責邪教
經費的籌措,除了偽幣之外,更製作假古董字畫、假金銀珠寶、以及假酒,只要
是能夠偽造的生意,他們都能辦到。」

  「業務這麼多元化,邪教有那麼缺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大部分的壞事,需要錢才能完成。」

  這個邊緣能理解,邪教若想要作亂,當然是沒有其他方式能比蠱惑官吏更有
效,一但收賄的風氣養成,權力核心漸漸腐敗,人人都想撈錢,政策倒行逆施,
民怨連天,邪教接著趁機起鬨,連鎖效應之可怕,不可不察也。

  言談間,邊緣和卓奈恩到達現場,近百名的巡邏隊隊員,在周圍築起人牆,
將看熱鬧的民眾阻隔在外,而品茗小築二十公尺以內的街道面積,則沒有任何人
員滯留。照理說,巡邏隊員們應該把品茗小築包圍,以防人犯逃走,而他們卻沒
有那麼作,為此,邊緣找了幾位分組長來商量,除了問清楚原委之外,更了解一
下敵人的實力。

  「副座,這實在太邪門了,不是我們不靠近,而是一靠近,弟兄們就會遭到
攻擊,所以才會退到這麼遠。」

  「被什麼攻擊?」

  「不曉得,牆壁、樑柱、階梯,隨時都會有暗器飆出,我們已經送了十幾名
弟兄到醫館去了。」

  沒有生命的東西是不可能主動傷人的,但這並不代表邊緣不相信幾位分組長
的話,按照卓奈恩所言,無相壇是精於造假的一群人,那麼,偽裝,自然也就會
是必備的專長之一吧!

  「除了金幣以外,他們還有任何要求嗎?」

  「有,就是一定要副隊長你去交涉。」

  「我?為什麼?」

  「不清楚。」一個分組長擔憂說道:「副隊長,他們要求的金幣數目太龐大
,我們恐怕湊不出來,不給的話,隊長性命難保,而如果去向其他機關求援的話
,事情傳開,隊長的面子大概會掛不住,這該怎麼辦?」

  「別慌,我先進去跟他們聊聊,說不定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邊緣開始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首都巡邏隊能拿的出多少金幣,他們應該不
難揣測,為什麼漫天喊價?再者,以曹吉祥這種製造偽幣的高手而言,根本就沒
有勒索金幣的必要。而在這些不合理的後頭,指明了要自己去交涉呢?為什麼?因
為自己的官職夠高嗎?還是……這些根本就是針對自己?

  因為著這些疑點,邊緣擔心可能牽涉到自己的某些秘密,所以謝絕了卓大人同
進的美意,請他在外頭主持大局,自己一個人走進品茗小築。

  當經過分組長們指稱會遭到攻擊的範圍時,邊緣看到牆壁和樑柱的表面受風吹
拂有些波動,那證明了他的看法沒錯,很基本的奇門遁法,以類似環境色彩的布疋
遮蓋己身,如果不是有風的話,很難察覺有異。

  既然他們沒有下手找自己麻煩,暫時,邊緣也不考慮揭穿逮人,現在的第一
要務是救回隊長,敵方乃邪教中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任何不利的舉動,都
可能導致隊長的不測。

  在緊張的氣氛裡,邊緣推門進入品茗小築,這是棟兩層樓的茶館,由於之前
的緝捕行動,瓷壺碎片,花生殼、瓜子殼到處亂灑,桌椅顯得相當混亂,門窗緊閉
,該是賊人搞的鬼,即便此刻是大白天,能見度卻頗低。

  「關門。」

  如同洪鐘般響亮的聲音在室內回盪,聽起來彷彿四處同時出聲,難以判定究
竟來自於哪個方位。按照吩咐,邊緣順手把門帶上,在水銀部隊的生涯,讓他學
會隱藏自己的氣息,更懂得觀察週遭的氣流,真是危險,如果邊緣沒有感覺錯誤
的話,這裡現在至少隱藏十個人以上。

  等了一會兒,對方遲遲沒有進一步的接觸,邊緣主動發話:「煩請主事者出
來一敘」
  
  「哈哈哈哈!」伴隨著一陣笑聲,曹吉祥從閣樓降下,他的樣貌就跟通緝榜
上的一樣,是個身著華服、面容臃腫的中年商人:「你……便是首都巡邏隊副隊
長邊緣?」

  「正是區區在下。」

  「金幣呢?」

  「那是我進來跟你談判的主因,我們只是維護地方治安的小機關,你們要的
數目遠超乎我們的能力之外,不知,是否還能有議價空間?」

  「當然可以,其實,除了金幣以外,我還有更想要的東西。」

  「哦?煩請見告。」

  「刀,一把刀……」曹吉祥眉角挑動:「一把邪氣逼人的刀。」

  果然是針對自己,奇怪了,怎麼最近自己的秘密好像都守不太住,不僅老長
官知曉一二,連不認識的邪教也跑來插一腳:「曹兄似乎也聽到了不實流言,我
家除了菜刀和指甲刀之外,並沒有什麼邪刀。」

  「小伙子,不要想欺瞞我老人家,你沒有否認的權利,你只有乖乖把東西交
出來的義務,除非……」

  曹吉祥鼓掌拍兩下,從左方的包廂裡跑出兩名與曹吉祥穿的一模一樣,長的
也一模一樣的中年臃腫男子,他們架著看起來失去意識的隊長,手持鋼爪,抵在
隊長的腦門。

  連說話的聲音也一樣:「除非……你想早日坐上隊長的位子。」

  「你們到底誰是曹吉祥?」邊緣問道。

  一開始跟邊緣談判的那個曹吉祥說道:「都是,也…都不是」答話的同時,
他把臉向後轉,不過彈指的時間,再轉回來的時候,臃腫的中年商人臉不再,露
出清瞿的六十多歲老頭子樣貌:「本人無相壇主,駱培農。」

  邊緣終於搞清楚,之前通報的隊員,嘴裡所形容的什麼一堆曹吉祥是什麼意思,原
來無相壇的每個人都可以是曹吉祥,難怪巡邏隊抓不到他,以這種片刻便可以變
臉的本事,曹吉祥隨時都可以隱匿在市集之中。

  「這算是重新認識對吧!在下區區首都巡邏隊副隊長,邊緣,還請駱老多多
指教。」

  「哼!小伙子,別想打混啊,要想你們隊長活命,便把野邃牙給本壇主交出
來,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先讓我確定隊長的死活,然後,我才會考慮其他的事。」

  「請便,交易前驗貨,很合理。」

  壓根沒有想過要拿野邃牙去贖隊長,邊緣的打算是,現在馬上救走隊長,雖
然不知道無相壇的深淺,不過,有百名人手在外頭守候,只要自己能帶著隊長逃
到外頭,就算他們再厲害,應該也對車輪混戰敬謝不敏。

  駱培農貴為一堂之主,態度從容,負手轉身背對著邊緣,絲毫不在意邊緣驗
貨的舉動,表現出隨人驗的氣度。而架著隊長的兩名曹吉祥,則不敢大意,鋼爪
搭在隊長腦門的同時,兩雙凌利的眼神緊緊看住邊緣。

  捏起隊長失去意識的老臉,探探鼻息,還有微弱呼吸,翻開眼皮,瞳孔也沒
放大,不過邊緣卻打消了帶他走的念頭,因為,這個人不是隊長,雖然化妝畫的
不錯,裝昏迷也裝的很棒,但邊緣就是知道他不是隊長。

  既然他不是隊長,那代表邊緣得找出隊長,該怎麼做呢?

  開扁先!

  「去你媽的!」

  猝然發難,手底用勁,邊緣聽到骨碎的聲音,還有殺豬般的慘嚎,那名裝死
假隊長的下巴,硬生生被邊緣捏碎,接著邊緣還附送他一腳,讓他撞倒架著他的兩
名曹吉祥。

  邪門中人武功不凡,連這種嘍嘍輩的手下,身法都刁鑽的可以,被邊緣踢過去
的假隊長,沒能撞及任何一名曹吉祥,但見他們反應極快,一個轉圈,不僅閃過
假隊長,更殺到邊緣的面前,鋼爪分攻上下盤。

  在能見度不高的密閉茶樓裡,鋼爪的寒芒看起來異常殘酷,聽這破風聲,不
難想見他們催發了氣勁助攻,復活教的實力委實可怕,像這種懂氣的好手,在一
般的門派裡,絕不可能只是個嘍嘍而已。

  但要快過邊緣,恐怕還沒那麼簡單,抽空回頭看了一下駱培農,這壇主還是
負手背對著自己,對手下那麼有信心嗎?邊緣暗忖,這將是你致命的錯誤。心下
打定主意,如果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隊長,那便得使他們全部現身才行,而要
導致那樣的局面,就必須擺平駱培農。

  面對鋼爪上下交攻的攻勢,邊緣不退反進,凌空雙腳飛踢,這兩腳他也用上
氣勁輔攻,踏在兩名曹吉祥的小腹和肩頭,不但可以把他們擊退,更可以藉勁反
彈,像這種強化肉體的運氣法,控制得宜,不要太過分,十分鐘所消耗的,大概
是一天的氧氣流量,並不會有很明顯的老化情形。

  瞬息間,邊緣的身體往駱培農處飛去,這是他剛剛決定的策略,只有幹掉壇
主,嘍嘍們才有可能亂成一團,當邊緣還是水銀的時候,養成把匕首藏在靴袋理
的習慣,後來進入巡邏隊,儘管不必再割人咽喉,但他還是會把匕首帶在身邊,
要不然的話,很可悲,他無法得到任何安全感。

  凌空屈膝,邊緣從的靴袋裡抽一把銳利的匕首,在接近駱培農時,狠狠插
進他的脖子基座。脖子基座是要害中的要害,當邊緣落地的同時,無相壇主還
不及吭聲,便倒地死去。

  「壇主!?」

  驚呼聲四起,邊緣聽見所有隱匿的人手開始動作,沒有時間浪費,將匕首自
無相壇主脖子基座拔出,邊緣迅速地在品茗小築內部跑動,十多個曹吉祥,從暗
處、閣樓、桌下、天花板、櫃檯閃出,邊緣受過訓練的目力,幫助他把所有的曹
吉祥都看的一清二楚。

  隊長不在任何曹吉祥手上,那也就是說,隊長被擺在這屋內的一隅,這個時
候,四副以上的鋼爪向邊緣遞來,不過他絲毫不放在心上,憑藉著在水銀部隊習
得的「無孔不入」身法,邊緣在鋼爪間悠遊自在。

  迅速脫離鋼爪的威脅,邊緣往閣樓跑去,這個茶樓就這麼大,不在樓下便在
樓上,依他個人的直覺,樓上的可能性較樓下包廂大很多。

  在踏上樓梯的那一刻,鋼爪又攔在邊緣面前,怪怪不得了,一次七、八副,
而且毫無縫隙可鑽,因為鋼爪已經不是戴在曹吉祥們的手上,而是脫飛過來。倚
靠著鋼絲線的連接,曹吉祥們把鋼爪操控的彷彿有生命一般。

  灌入氣勁,飛鋼爪的威力驚人,邊緣連續踢起茶樓的桌椅擋格,均被鋼爪如破
西瓜那樣擊的潰散,這樣的功夫,氧氣流量可觀,人說邪教徒運功不計後果,全
心全意的為宗教奉獻,果然不錯,真是可怕的敵人。

  要知道,在氧氣會使一個人老化的理論問世之後,近代高手在運功決戰的時
候,下意識裡,施展必殺技不免瞻前顧後,可以避免便儘量避免,以免下一刻喪
失許多青春歲月。兩方決戰,如果實力差不多,哪方先動用高流量氧氣招式,哪
方便能擁有較寬闊的贏面。

  邊緣也是個謹慎用氣的武者,不像顛沛陛下那般可以為了勝利犧牲到底,通
常,如果沒有性命之虞的畫,邊緣寧可被抓起來,然後再伺機逃走,也不會選擇
用氣。所以對於眼前的狀況,他感到有點棘手。

  從地板跑到牆壁,偶爾還躍到空中,邊緣靈活的左跳右蹦,卻怎麼也擺脫不
了如附骨之蛆般僅僅跟隨的飛鋼爪,他跑過的地方一片狼籍,地板、桌椅、還有
古色古香的茶樓裝潢,都被鋼爪抓個破爛。

  邊緣節節後退,大半個茶樓已經樑柱斷裂,隨時可能坍塌,無路可退,再退
就只能退出窗外,沒錯,邊緣是可以那樣退,但再進來的時候,誰也無法保證隊
長是否還能健在。

  要是他們把壇主之死算到隊長頭上,那邊緣就真的得回家準備晉升了。

  沒辦法,得博一博,抓住一個空檔,鋼爪群出現一個漏洞,邊緣一咬牙,鑽了
過去,雖然有路可走,但曹吉祥一斗鋼絲,鋼爪立刻回朔,邊緣的處境還是沒有改
變多少。

  可惡,怎麼那麼煩!

  惡狠狠的瞪了曹吉祥們一眼之後,一個戰術在邊緣心底油然而生,在原地暫
留幾秒,等飛鋼爪與自己距離相當接近的時候,才繼續跑動。邊緣再度到處亂跑
,然後突然轉彎,在曹吉祥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往他們衝去。

  一腳踹飛三個曹吉祥,邊緣趕緊閃身躍上樓梯,讓路給讓身後的飛鋼爪通過,
聽聞幾聲慘叫,果然不少曹吉祥自食惡果,被蘊含己身氣勁的鋼爪插到。

  上到閣樓,邊緣一眼便找到了昏迷中的隊長,他確定隊長還活著,而更重要的是
,他確定這個人的確是隊長。

  正準備走過去將隊長扛起,此時,邊緣感覺腳下有異。

  「無相魔功──殘蟻虐心掌!」

  喀啦!木製地板迸裂,一條人影迅速從樓下竄上,邊緣定睛一看,居然是方才
被自己攻擊脖子基座要害,應該已經死去的……駱培農!?這怎麼可能!自己匕首刃
鋒上的血痕都還未乾?

  一時愣住,邊緣大驚失色,閃避已經來不及,無相壇主的身法如電,破開地板的
同時,殘蟻虐心掌就要印上了邊緣的胸膛。

  這陣掌風劇力千均,一掌打下去還得了,無論如也要避開,邊緣拼著摔個狗
吃屎,硬是別過肩頭,雖然險險避開胸膛,但肩頭可就得犧牲了,當對方掌心貼上
邊緣肩頭的時候,邊緣一度以為自己將會拋飛撞牆,但他沒有,因為這虐心掌的厲
害之處不在於威能,而在潛勁。

  歹毒的氣勁由駱培農的掌心透入邊緣的肩頭,登時,邊緣感覺彷彿有千萬隻
蟲蟻噬咬自己的肩胛骨,他痛的在地上打滾,這比刮骨之痛還猶有過之,邊緣慶
幸自己的心臟沒被打中,他媽的!好痛啊──!

  「哼哼!竟然躲過,你這小輩的身手還有點看頭。」

  怪只怪近兩年來的巡邏隊安逸生涯讓自己感覺遲鈍,要是以前刀頭舔血的日子
,危機感敏銳的自己,才不可能中這種不入流的突襲。沒想到傳言是真的,邪教壇
主都練有一定程度的不死功體,自己太大意了。

  邊緣持續的在地板上打滾,即便漸漸地已經沒有那麼痛,他還是照樣裝的很痛
苦,為的是讓駱老頭輕敵,為的是讓駱老頭走近,卑鄙的老狗,敢跟自己玩偷襲,
待會兒就讓你知道什麼才叫做偷襲!

  「本壇主給你機會,讓你輕鬆的交出野邃牙,而你選擇放棄這個機會,小伙
子啊,忤逆我的下場,可是很難過的。既然你不肯乖乖聽話,本壇主便讓你嚐嚐
,本教密傳,能使人面目移位的手段。」

  駱培農一步步走近,邊緣假裝滾到虛脫,厭厭一息的掙扎著,便在駱培農枯
如樹根的雙手遞下時,邊緣知道時機已至,體內氣息流轉,這老頭擁有不死之身
,而自己在短時間之內恐怕無法覓得罩門所在,所以,自己非得動用氣勁。

  「疾電閃!」

  一個挺身,邊緣的匕首透著雷光,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微曲直線,復活教無相壇
主的咽喉出現一條血痕,好個死老頭,邊緣本預計這一匕可以切下他的腦袋,卻只
掃過他的氣管而已。

  雖然有不死之身護體,但咽喉劃破,駱培農也不能免俗的血霧狂噴,邊緣不認
為那足以致他於死,而同時,邊緣聽見了樓下的曹吉祥們開始衝上來,這樣下去,
自己可能自保有餘,但隊長一定在劫難逃。

  如果有哪個方法,是可以離開這棟茶樓,而又同時暫止追兵的話,就只有弄
垮房子一途。可是,弄垮一間房子的氧氣流量,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這令邊緣
非常為難。

  這個時候,邊緣想起樓下的結構已經被鋼爪破壞的差不多,只要再擊毀一根主
要的柱子,這整棟茶樓便會傾塌。心念電轉,邊緣運勁撒出匕首,穿透地板,射向
樓下的樑柱。
  
  第五回 正式跑路

  在品茗小築坍塌的那一刻,邊緣及時扛起了隊長,躍出建築物,如他所估計,
樓倒樑垮的情形之下,嘍嘍曹吉祥們忙於躲避,而主事者駱培農,咽喉出血剛剛
止住,便馬上因為樓層的塌陷跟著陷了下去。

  隊長面如金紙,大概是正面中了虐心掌吧,傷勢頗為嚴重,沒有修養個十天
半個月,恐怕很難復原。這樣看來,正式的隊長職位邊緣或者升不上去,但代理隊
長那種暫時的職位,馬上便有機會。

  吩咐隊員即刻把隊長帶走,邊緣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一棟茶樓的壓頂,並不
能對邪教徒造成多大的傷害,以他們的身手,不受任何傷勢也是大有可能,常
常聽說邪教徒把鄉下小村落趕盡殺絕的傳聞,如果傳言屬實,那麼,現在大為光
火的他們,就不會放棄追殺邊緣,甚至遷怒到隊員以及周圍群眾的身上。

  邊緣可能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可以的話,絕不允許自己連累他人,在腦中思
考數種戰術,但是都沒有什麼好辦法,因為實力差距太大,以邊緣手頭現有的人力
,近百名的巡邏隊員,看起來實力雄厚,但裡頭都是凡夫俗子,沒有人懂得最基
本的運勁方法,在這樣的情況下,儘管是一比七、八的懸殊比率,邊緣也不難想像
當成群的飛鋼爪襲來,哀鴻遍野的慘況。

  就算隊員們肯拼命,激發出不可思議的潛能,但還是要考慮到那個完全不省
氧氣,一出手就是無相魔功的卑鄙老頭,誰知道他的無相魔功除了潛勁厲害之外
,還有沒有其他高爆破威能的招數。

  麻煩!難道,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豁盡全力去拼這條路而已嗎?

  「曹賊,休走!」

  在邊緣考慮的時候,卓耐恩怒喝一聲,單槍匹馬奔進品茗小築坍塌範圍。自己怎
麼會忘了!還有個瓦崙帝國第五法官可以助陣,根據情報,他的武功可是「自在
道觀」俗家子弟的第一人。

  中原五大宗派,無妄禪院、道心庵、自在道觀、普羅米教堂、以及奇門世宗
、除了最末者非親不傳之外,其他四大宗派只要信仰沒有衝突,智能別太笨,通
過考核,一般而言都能夠入該派學習武技,可能的話,也或者做到不介意身分以
及國籍的地步。

  在塵埃落定之後,十多個長相一樣的曹吉祥映入卓耐恩的眼簾:「哼!這麼
多替身,亂人耳目,好,本座今日有多少抓多少。」

  雙手掣出瓦崙罪犯聞之膽寒的「無赦正法令」,那是一雙長約五十公分,精
鋼打造的令牌狀兵器,兩面皆刻有圓圈圍繞的「刑」字,當卓耐恩運勁,自在道
獨門內功「冬陽真罡」灌入,正法令即刻通體發燙,打在人體,便會把邢字烙入
膚肉。

  一個旋身殺入十多個曹吉祥的中心,彷彿猛虎入羊群,這位法官大人似乎一
點也不感覺自己勢單力薄,雖然多副鋼爪往他身上招呼,身手開展不開,但盛名
之下無虛士,卓耐恩仍是在四位曹吉祥的身上烙入刑印。

  仔細的觀望,邊緣發現全部邪教徒的外貌都是曹吉祥,沒看見駱培農那張老
臉,這表示他的容貌已經變了回去,看來,他儘量避免自己的真實面貌被公開,
而剛剛之所以肯露給自己看,多半是錯估了自己的能耐。

  被烙上刑記的的四位曹吉祥,以毫不保留的戰鬥模式狂攻卓耐恩,只管打,
無論己身被正法令敲擊如何,還是拼命打。卓耐恩不可能跟他們瘋,有攻有守,
再加上沒道理在這種無關緊要的情形下使用太多氣勁,一時之間,卓耐恩毫無疑
問是被困住。

  這種狀況讓邊緣鬆了一口氣,很明顯的,邪教徒們準備撤退,雖然不知道他們
是怕了瓦崙帝國第五法官,還是另有打算,但這樣的結果很完美,因為邊緣可以不
必再擔心週遭其他人的安危。

  由於實力差距太大,不出十招,四位曹吉祥拖著傷肢,慘不忍睹,或膝蓋被
敲碎、或肩膀被敲碎。如果邊緣看的出來四位曹吉祥是在拖時間,那卓耐恩也就沒
有理由看不出,他非常在意快要遁入大街小巷的其餘邪教徒。

  於是一個掃腿將四名肢殘的曹吉祥撂倒,卓耐恩便要移動,攔阻其他邪教徒
,但他終究追不上,因為才剛準備邁步,倒下的四名曹吉祥已抱住了他的大腿。

  「慾望閃現死亡的號招,從心底出發,用巨大的誘惑,指引冥界的道路,教
主甦醒之日,必帶領我等由終點歸來──!」

  義無反顧的同聲吶喊教條真理,使命已經決定,以自己的的性命,掩護教友
遁逃,拼死的念頭可以不在乎一切,吸納己身最高氧氣流量,四名曹吉祥軀體氣
勁勃發,顏面易容的特殊黏膠剝落,露出一陣青一陣紅的真實面貌,如果邊緣記得
沒錯的話,那是運氣自爆的徵兆。

  「粒米之珠,也放光華?找死還不容易嘛!」自爆的能量非同小可,但卓耐
恩並不放在眼裡,不待他們自爆,無赦正法令重重連敲,天靈破裂,眼珠賤飛,
直接幫他們把頭顱打爆。

  啪!啪!啪!啪!

  雖然四顆頭顱爆開的殺傷力影響範圍,前後左右不會超過三步,但在那一瞬
間,除了血肉橫飛之外,邊緣以及附近的隊員還有群眾,都確實的感受到一股隱隱
震波,自爆的威力絕不能小覷,即便使用者的功力再低微,當人體孔竅閉塞,氣
勁在血脈之間不斷遞回膨脹,結果絕對是使用者最強能耐以上爆炸力。

  幾個曹吉祥的氧氣流量,在現今江湖也算上的了檯面,邊緣不認為處於爆炸中
心的卓耐恩可能受重傷,但至少,應該會有點傷吧!

  結果,走近一瞧,邊緣發現,並不會。

  冬陽真罡和煦中暗藏炎炙的氣流,將一切有的沒有的排諸於外,爆炸的同時
,卓奈恩運勁護身,不僅擋開了邪教徒自爆的氣勁,連血汙連也沾不了身,好深
的修為啊!真不愧是瓦崙有數的頂尖高手。

  「卓大人沒事吧?」雖然看的出來,但禮貌上還是要問候一下。

  「本座無恙。」盯著邪教徒鑽入街道消失的方向,卓耐恩惋惜的說:「又被
他們的首腦跑掉,下次不知哪裡才遇的上。」

  「大人無須介懷,他們遲早會再犯案的,除非他們不再踏入瓦崙,否則的話
,依卑職之見,這邪教無相壇很難逃出大人的手掌心。」

  「本座怕的就是這一點,呵呵。」

  的確是有可能啦!瓦崙那麼專制鐵血,又刑罰嚴明的地方,惡徒去過一次,
跑得掉,應該就不會想再去第二次。

  不過跑了就是跑了,繼續待在這裡也沒有意義,邊緣招來幾個分組長交代善後
,便當場調了輛馬車送卓耐恩回天下山莊,途中,基於感謝卓奈恩的助拳,便把無相
壇主的名字、樣貌、還有無相壇成員能夠隨時變臉的事情全部告訴他,或者對他
日後破案能有所幫助。

  「駱培農不一定是真名,而容貌,也不一定是真面目,他們能變出一層假臉
,當然也就可能變出第二層或第三層。至於隨時變臉這事兒,倒算是相當重要的
情報,上趟以為他們憑空消失,於是放棄追緝,下次針對這一點,本座要在最短
時間封街,拉扯測試每個路人的面部肌膚,真假立判。」

  真是了不起的土法煉鋼,雖然聽起來不是很聰明,但的確是最有效的方法。
回到天下山莊之後,邊緣比照大同國協不要固定行程,只要機動馬車伺候的模式,
辦理瓦崙帝國第五法官的一日行程。

  隨後就離開了天下山莊,回到他自己的家,因為此刻,他需要時間獨處思
考。當然!這是翹班的行為,不過無所謂,以這一個早上已經發生的事情來判斷
,邊緣差不多可以確定,自己到了該跑路的時候了。而既然自己明天已經不需要這份工
作,今天翹班與否,也就不是那麼值得在意。

  太離譜了!顛居心和老莫還說的過去,而扯上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邪教,這太
離譜。自己擁有野邃牙應該是機密中的機密,新王與水銀推測的到很正常,但他們
沒道理走漏消息給第三者,也不可能保密不周,難道宮中有邪教的臥底?更不可
能!顛沛陛下在生的時候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而他才過世幾天,要潛入也沒那
麼快。

  想不通啊!這無相壇到底是哪來的消息?

  回家的路上,除了這個疑問困擾邊緣之外,還有讓邊緣感覺奇怪的是,出茶樓之
後,居然不再有被人跟蹤的感覺?

  這老莫跑哪裡去了,之前還一度以為當自己危險的時候他會出來幫自己,因為
,自己死了,野邃牙的下落就沒有人知道,所以他應該對自己呵護備至,掉一根頭髮
也不行才對,結果竟然溜之大吉。

  是否安逸的巡邏隊生活,不但麻痺了自己的戰鬥危機感,更使得自己對局勢的轉
變無所適從,很多事情自己都看不透了,這樣下去不行,若無法見微知著,自己遲早
會犯下足以致命的錯誤。

  已經活過二十六個年頭了,邊緣深刻的領悟到,主動作錯事,沒人會給你機會
,而被動犯錯,更不會有人原諒你。

  當步至家門前,捏起門上的鎖匙,邊緣看出鎖鏈環繞的方向,與自己早上出門
環繞的方向不同,安全感不足的他,永遠會記住某些東西放置的方式,用以判斷
是否有人入侵。

  距離登基大典只剩下兩天的壓力果然很大,顛居心啊!早上才見過面,你已
經沉不住氣了嗎?

  進到家中,邊緣沒看到任何有關於「小偷」來過的跡象,桌椅櫥櫃還有擺飾的
位置都跟邊緣出門之前差不多,很專業的手法,應該是水銀所為,哼哼!堂堂歐帕
斯王家御用部隊,竟然被派來搜查民房,不知他們心底是何滋味。

  邊緣並不急著查閱有什麼東西失竊,以他的身分經歷,就算把野邃牙藏在家裡
,也一定能夠藏在讓外人找不到的地方。顛居心搜查自己家的這個行動,可說是毫
無意義,這一點,邊緣相信老莫是很清楚的,而同時,顛居心要老莫搜查自己家的時候
,老莫也必定告訴過顛居心這一點。只是,可以想見的是,顛居不會接受。

  因為時間越來越短了,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等不到最後,顛居心就會把一
切想得到的計策,無論可行與否,全都付諸行動。到那個時候,淌這混水的當然
是水銀,老莫啊!你可要多擔待了。

  而回頭看看自己的處境,很明顯的,非走不可,那就得準備準備了。首先邊緣脫
下上衣,審視中掌的肩頭傷勢如何,還不賴,外觀上看不出來有任何淤青或紅腫
,這畢竟是潛勁,純以感覺而論,殘蟻勁還有少部分殘留在自己的肩頭,十個小時
之內,若是激烈動作,恐怕會引發些微疼痛。

  假設運氣將之逼出的話,這暗傷現在便會好,不過那會讓自己今天的氧氣流量
更高一些,雖然並不多,但能免則免,邊緣不希望自己過一天的氧氣流量,是普通
人的兩倍份量。

  接著,要跑路當然不可以穿著制服,拉開衣櫥,拿出一套黑色的皮革衣褲,
以及長達膝蓋的皮革風衣,這就是邊緣最喜歡的行頭,皮革既防水又不怕髒,是逃
亡旅途上的良伴。

  在換上全套皮革服裝之前,邊緣還得打理行囊,他不打算帶其他衣物或雜物走
,只要身懷金幣,沒有什麼生活必需品是無法補充的,唯一的行李,就只有後
院古井陰暗水面下的……野邃牙。

  ◎◎◎

  撲通!

  確定沒有人監視之後,跑出後門,邊緣迅速投井,自古以來,除了自殺還有被
迫以外,像他這樣主動投入水井懷抱的,恐怕少之又少。

  其他人多半很難理解,為什麼邊緣居然敢把野邃牙這樣的寶物藏在井底,不怕
它有所損壞嗎?對邊緣而言,這再合理也不過,既然野邃牙是寶物,也就不會像普
通凡鐵那樣容易生鏽,沒有將之藏到火爐裡,用碳灰埋起來就很不錯了。

  視力再好,也甭想在參雜泥沙的混濁水面下看的清楚,邊緣完全依靠雙手摸索
,這口井很淺,只是因為水質惡劣,所以看起來深不見底,實際上邊緣很快就潛到
了底部。井底的面積不大,亂摸一陣,他便拿到一年多以前,自己丟下來,以
油布包裹的野邃牙。

  然後回到家裡,換下溼透的制服長褲,梳洗一番,邊緣穿上皮革套裝。

  頭頂一蓬蒼白,身穿一片暗黑,這真是非常顯眼的對比,照照鏡子,邊緣感覺
自己看起來還頗有型。不過目前而言,那並不是重點,現在的重點,應該是處理
野邃牙。

  沒有興趣割開包裹的油布,檢查刀刃是否鋒利如惜,因為邊緣對這把邪刀實
在太有信心。既然自己要帶著它到處跑,還得堤防隨時有人搶奪,最好的辦法,當
然是綁在身上。

  野邃牙不是很長的刀,事實上,它只比短刀長一些而已,所以油布包的總長
度,也就不會超過一百公分。邊緣有八條左右的皮腰帶,隨手拿兩條來固定在油布包
上,接著試試扣在身上,嗯!很穩,連滾翻應該不會掉。

  當然,邊緣知道這看起來有點蠢,不過只要還在歐帕斯境內,別把野邃牙掛在
腰間比較保險。

  就這樣吧!沒別的要帶了,舉步慢慢走到門口,在開門之前,邊緣轉身,仔
細將這個住了快兩年的「家」看個清楚。

  自己製作的木椅、自己親手掛上去的窗簾、自己補好的天花板,自己鋪
張的地毯,自己沒事雕刻的木像,以及……自己重新粉刷的每一吋面積:「別了
!我的家,別了!希望你們不會被燒掉,希望,還有人能擁有你們。」

  淡淡對家告別之後,拉開門扉,已經有人在外頭等著。

  「要去哪啊?白頭。」

  左顏刺有綠色毒蝎圖案的巨漢老莫,直挺挺的站在邊緣家門口,如果邊緣剛剛連
看也沒看便往外衝出去,必定有榮幸親吻他毛茸茸的胸膛。還好邊緣平時有培養優
良的好習慣「停看聽」,才免去此項災厄,

  《小朋友們,要學習喔!停看聽這個習慣真的很重要吶!》

  「出去走走。」

  隨便鬼扯,白痴也看的出來邊緣要落跑,但就算是那樣,場面還是得死撐一
下,直接承認事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只會讓場面更難看。

  「哦,正巧我也閒著沒事,就帶我一起去吧!你也知道,幹咱們這一行的,
放假時間少,對於市面流行麻痺,很少知道哪些地方好玩好吃,等到放假的時候
,真的不知去哪好。」

  「我知道,不過不太方便,我約了個小姐。」

  「原來如此,那我也不好意思當蠟燭了。」

  「你能了解真是太好了,那我走啦。」

  「等等!我想……看一下你背後的東西。」

  「一把雨傘,沒什麼好看的。」

  「哈哈哈──!」老莫突然大笑:「你真當我是三歲小白痴嗎?要走可以,
背後的東西可得留下來。」

  「真的是雨傘啊,你一個大男人,沒下雨,要雨傘何用?」

  「遮‧陽‧啦!」

  看來邊緣已經把老莫的耐性磨光,他咬牙切齒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邊緣感覺週
遭氣場微波,生生不息的旋風,一圈又一圈的迴盪,緊緊將自己鎖住,跟著,老莫
手捏虎爪抓來。

  這麼近的距離,要躲不容易,就跟他玩玩拳腳,邊緣左手抬起架開虎爪,跟著
向前踏出一步,掌推對方的下巴。老莫把頭一偏,邊緣的推掌只擦過他的臉頰,跟著
他膝蓋抬起,下一刻,邊緣被他一腳踢回自己的老家。

  「你以為你的戰技是跟誰學的?」老莫面無表情說著:「你那幾下子,我還
不清楚嗎?不要浪費力氣抵抗,東西交給我。」

  摔進玄關的時候邊緣穩住身形,沒有跌的太難看。說的也是啊!自己剛剛的手法
來自於水銀部的軍隊格鬥技,拿來對付傳授者老莫,的確不太適合:「你想
聽實話嗎?老莫。」

  「什麼實話。」

  「關於野邃牙為什麼會在我手裡。」

  「那不重要,野邃牙應該屬於偉大的歐帕斯王。」

  「如果是顛沛陛下給我的呢?」

  老莫虎目一緊:「不可能!」

  「如果不是那樣,我又怎麼可能於陛下健康之時,盜走野邃牙。」

  「就算是陛下給你,你也不應該拿。別告訴我你估不到,對於功力尚淺的居
心陛下而言,野邃牙是他唯一可以穩定政局的工具。」

  「我可以告訴你,如果顛居心有能耐的話,就不需要野邃牙,而如果他沒有
那個能耐,得到野邃牙也只是片刻的安穩,國家還是無法穩定。你該想辦法的,
是替他擺平藩王,而不是拿回野邃牙給他依靠,這樣他一輩子也長不大。」

  「那些是顛沛陛下的吩咐嗎?」大概覺得邊緣的說辭蠻有道理,老莫試探性質
的問道。

  「不。」邊緣輕蔑的笑了笑:「那些只是我的忠告而已。」

  「我去你娘的忠告,都是狗屁啊!你算哪根蔥!不交野邃牙,便交出命來!
」果然自古以來,忠告都沒什麼好下場,老莫真的被自己惹毛,剛剛只是勁氣護身
,現在巨拳轟來,邊緣可以感覺到足以震斃一頭牛的拳風。

  這種時候,還是採取閃避的態度,邊緣有自信能給他死,不過,恐怕不是一
時片刻能夠解決得了,拖久了對自己很不利,因為附近應該還有不少水銀伏兵,來
一個殺一個並不是很有效率的解決辦法。

  往後跳開,並且隨手拉個擺飾瓷碗砸老莫,當然,馬上就被老莫的拳風給震
個粉碎,但無所謂,那只是必需的騷擾策略,邊緣繼續跑繼續砸,鍋、碗、瓢、盆
通通拿來用。對付懂氣的敵人,就跟對付火槍兵一樣,背對他們的話,就不能給
他們集中心神的時間。

  一時之間,老莫疲於抵擋邊緣送過去的禮物:「沒種的東西,你就只會這種小
把戲嗎?拿點真領出來吧!」

  「小把戲就已經能讓你應接不暇了,何況是真本事。」語畢,邊緣一把拆下窗
扉,順手也丟給老莫之後,就從窗戶鑽了出去。

  而就算到了街上,邊緣也並不寂寞,六個水銀成員,從各個角落向他湧來,看
這情勢,不能等他們包圍,一被困住就糟了,不是耗用氧氣大開殺戒,就是兩眼
閉上束手就擒,兩者邊緣都不想選,所以馬不停蹄的跳上屋頂。

  嗏嗏嗏!

  才剛踏上屋頂,數枚飛刀便破空而來,還好邊緣的身法不錯,飛刀全刺到民房
煙囪上,不過並沒有什麼值得高興,因為那些暗器是用來分散邊緣的注意力,猝然
之間,兩隻手掌從邊緣腳下踏著的屋瓦穿出,將他整個人拉下民房。

  從屋頂摔入室內,水花飛濺,這是一間浴室,邊緣剛好跌入浴盆,把他拉下來
的水銀碰巧被壓在屁股底下。在那名水銀回復攻擊能力之前,邊緣一拳把他敲昏,當然
,拿匕首割破那名水銀的喉嚨比較符合邊緣的風格,但無論如何,水銀們大部分都
是邊緣的昔日戰友,可以的話,並不想傷害他們性命。

  經過這一摔,時間耽擱不少,街上圍堵邊緣的水銀,已經殺入這間民房,沒
時間耽擱,而這裡沒有後門,運勁!邊緣撞開牆壁,結果他眼前沒有出現街道,而
是另一堵牆。

  這下好玩了,邊緣住的這一區不算貧民窟,而是層次高一點的平民區,這裡的
房子一戶挨著一戶,像是蜂巢般的建築模式,如果往反方向逃,便可以回到街
上,而如果繼續破牆,將會進入建築雜亂的民房群,一路撞牆撞個沒完。

  雖然後者顯然很麻煩,但前者等於自投水銀部隊的懷抱,沒有選擇,邊緣只好
繼續撞。磅的一聲!邊緣進入一戶人家的客廳,一位老嬤嬤正在餵孫子喝稀飯,她
老人家認識邊緣。

  「副隊長,有門你怎麼不走呢?把我的牆壁給撞壞了。」

  「張嬤嬤,抱歉,下次我會記住的。」

  「還有下次啊!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毛燥,我以過來人
的身分,好生告訴你,這個啊莫逞……」

  平常邊緣就聽很多她的講古,現在可沒有時間,而且也不是時候:「張嬤嬤,
我很趕時間,我們有空再聊。」

  邊緣不想再撞牆,幸好這裡人家的窗戶都是對著開,所以他改成撞窗戶,從這
家的窗戶跳入那家的窗戶。依照此模式,他連續串了兩家門子,都沒有人在家,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接著第三家,邊緣居然跳進鄰居中最小氣的郭家。

  「我的窗戶呀──!」郭太太尖叫拉住邊緣的衣角:「賠錢吶,副隊長,不賠
錢你不准走啊──!」

  「我現在沒有帶錢。」這是實話,錢都在剛剛換下來的制服裡,至於其他大
部分的財產,則都藏在郊外。

  「沒帶錢就寫欠條。」

  她死拉著邊緣不放,邊緣又不好意思扁她,只好順她的意:「好好好,快點
拿來,我簽名。」

  這個時候,郭太太的屋頂破開,兩位手持軍刀的水銀跳了下來,兩把軍刀不
用問,立刻往邊緣招呼,看起來很危險,但有個好處,就是讓郭太太放開了邊緣


  「殺人啦──!救命啊!救命啊──!」見苗頭不對,郭太太欠條也不要了
,連滾帶爬的奔出大門。

  不用賠錢了,真是值得慶幸,這都是兩位水銀的功勞,可惜邊緣必須恩將仇報
,單掌遞出,邊緣控制住其中一位水銀握刀把的手,以那位水銀的刀擋開他同伴的
刀,然後一腳踢出,將他的同伴踹去撞郭家的列祖列宗牌位。

  被壓制的水銀,想用沒握刀的那隻手攻擊邊緣,但邊緣的動作比他快太多,連
續三拳打擊他的額頭、鼻頭、和下巴,那真的是把他揍到眼冒金星,然後邊緣膝蓋
一頂,他全身酥軟,趴到地上。

  拿起軍刀,邊緣與撞爛牌位的水銀對砍七、八下,對方被他砍到虎口發麻,憑藉
爐火純青的無孔不入身法,邊緣輕而易舉繞到水銀身後,用刀把將之敲昏。

  本來邊緣想跳回屋頂遁逃,可是他聽見屋頂有更多的腳步聲接近,看來水銀是
覺得學自己鑽窗子太麻煩,全上了屋頂,好吧!自己還是繼續鑽窗子。為了避免再被
平民拉住,以及為了安定人心,邊緣開始喊些藉口。

  「巡邏隊辦案、巡邏隊辦案,一切財物損失,請向巡邏隊申報,謝謝各位好
國民的合作,切勿打擾公務進行。巡邏隊辦案、巡邏隊辦案,一切財物損失,請
向巡邏隊申報,謝謝各位好國民的合作,切勿打擾公務進行。巡邏隊辦………」

  邊緣可以想見的是,當一大群人排隊去跟巡邏隊申報財物損失,而隊長發誓不
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的情況。

  ◎◎◎

  第六回  出賣

  屋頂上的水銀,要確定邊緣從哪家鑽到哪家,其實很困難,畢竟屋瓦並不是透
明的,如果不是邊緣自己一直鬼叫什麼巡邏隊辦案,他們或者根本無從判斷邊緣的方
向,這大概算是邊緣的失策吧!

  想想,其實不喊也行,自己幹麻那麼蠢,被民眾擋住之後再說就行了,沒道理
一直狂喊。於是邊緣便收聲,他聽見屋頂上的腳步聲越來越亂,這代表,他們開始
懷疑己身的聽力。

  對邊緣而言這是個好現象,開始放慢自己鑽窗的速度,不讓太大的撞擊聲音
發出,同時,對於被侵入民房的平民,邊緣也小聲制止他們喊叫,看來他平時形
象建構的還不錯,大家都蠻聽話。

  這樣的靜音策略一但施行,在樓頂的水銀們聽來,邊緣就像消失了一般,他們
因遲疑而停頓的情況越來越頻繁,邊緣跟他們的距離逐漸拉開。但別太天真,水銀
沒那麼容易甩的掉,不到十秒,他們馬上又有了動作。

  「分開找,聽到有動靜就回報!」

  即便沒有指揮官在場,隊員們還是能夠自作主張,這種靈活的團隊運作,是
一支精銳部隊該有的素養。

  如果邊緣不想被找到,就應該立刻停止移動,但那不是辦法,支援的人手應該
正在趕來當中,躲在民房裡,避的了一時,避不過一世,一但現場被封鎖,驅離
居民,大批人力投入,邊緣就成了甕中之鱉。

  而要是繼續跑,邊緣太了解水銀了,他對他們有信心,當自己的行蹤再度暴露,
便很難甩開他們的追蹤,從平民區跑出去,並不會讓這場追逐戰劃下休止符,只
會讓追逐的範圍擴大成全首都。

  而如果他們們結合首都的駐兵對付自己,那自己就真的插翅也難飛,所以邊緣不能
出去,必須就地找一處就算他們搜索,也找不出自己的地方。

  在平民區裡,雖然一戶傍著一戶,但中間還是有窄巷通達門戶,再次穿窗,
邊緣出到窄巷,放眼向出口看去,是大街。這時,邊緣聞到了一股馬糞的味道,向後
看,窄巷的另一個出口,通往首都最大馬匹出租商行的馬廄。

  前望望,後看看,邊緣知道怎麼藏比較安全了!

  不轉身,邊緣以倒退方式往馬廄的方向移動,當他快到達的時候,手中軍刀運
勁,消耗大概八分之一天的氧氣流量,將軍刀勁射投出,瞄準的是窄巷裡頭,
靠近街道,一棟無人居住,四面牆倒了兩面的民房。

  轟然巨響,破房成了廢墟,這時邊緣瞬息轉身,奔入馬廄,如他所預料,月中
剛補充完材料的現在,糧草占有相當大的面積,像是飛箭那般,邊緣整個人魚貫穿
插,讓糧草把自己吞沒。

  草雜無序,從外面看來,絕對不曉得裡頭藏了個人。這批糧草相當鬆散,依
稀,可以看見外頭的狀況,再配上聽力輔助,邊緣大致能夠把握後續的變化。

  「這邊、這邊,圍過來、圍過來──!」

  剛剛邊緣故意轟垮民房弄出的聲響,果然把水銀們都吸引了過去。

  「目標呢?有誰看到他往哪裡跑?」

  「我的角度沒有發現。」

  「我的也一樣。」

  「我的也沒有。」

  當然!他們在那裡找不到邊緣。以邊緣對水銀的了解,找不著自己的蹤影,他們就
得開始判斷自己的去向。

  從那棟廢屋的位置,是處於街道與平民區的交界想來,他們一定非常苦惱,
究竟,邊緣這個目標是依然留在平民區裡,或者,已經逃入了大街小巷。

  無論何者,他們都必須在最短的時間決斷,否則邊緣人已經跑的老遠,這是很
大的責任,有近乎二十秒的時間,邊緣聽不到他們發出任何一語。就在邊緣覺得他們
快要做出判斷的時候。

  老莫到了,理所當然發問:「人呢?」

  「屬下聽聞巨響,追到這裡,目標已經不知去向。」

  「嗯?怎麼只有你們五個,其他人呢?」

  「應該……都被放倒了。」

  「飯桶,都是飯桶!」老莫相當生氣:「你們應該很了解白頭的能耐才對,
怎麼會傻到讓他各個擊破,甚至連他的影子也沒摸著?」

  「因為……白頭也很了解我們的能耐。」

  「閉嘴!那不是藉口。」老莫知道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我們沒有時間耽
擱,萬一讓他出城便麻煩了。你們身在現場,剛剛的情形你們最清楚,現在立刻
告訴我,他比較有可能往哪個方向去?」

  「屬下認為,目標已經竄入街道!」

  「好!那狗種要把事情搞大,我們便把事情搞大,給我去聯絡巡邏隊、還有
首都駐軍,最起碼動員一千人,還有,派一個人立即封鎖城門,誰都不能通行,
連一隻蒼蠅都不准給我飛出去。另外,為了確保周全,這裡派少部分人搜索,搞
不好白頭正躲著沒走也不一定。」

  不愧是經驗老到的莫耐古,調兵遣將面面俱到,最後還是被他說中了正確答
案,不過,如果只是被派少許人搜查,是不太可能,將置身於樑草堆中的邊緣給揪
出來的,這點邊緣非常放心。

  接下來的時間,邊緣相信自己成為了通緝犯,首都亂成了一團,街上到處有巡邏
的官兵,一班接著一班,絲毫不間斷,從中午到下午、下午到黃昏、黃昏到月上
枝頭,邊緣耳邊接收到的隊伍行走聲持續著。

  只要自己一出去,相信就會有超過五百名以上人手圍過來逮自己,鑑於此,邊緣必
須等到人手較為鬆散之後,再出去比較妥當。所以他安分的待在糧草堆裡,靜靜
的等待適當時機。本以為到了午夜,大規模的搜索行動差不多就該結束,沒想
到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一直等到隔天黃昏,邊緣才有脫身的機會。

  全部算起來,邊緣在糧草堆裡窩了足足一天半,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但老莫怎
麼也找不到邊緣,更找不回野邃牙,相信這令顛居心非常緊張,所以老莫不得不
考慮,邊緣是否已經置身城外的可能。

  時間的不足,會把人類給逼瘋,太陽下山以後,老莫放棄已經搜到快爛的首
都,打開城門,所有的人手將把心力放在搜索近郊,邊緣聽著路過的巡邏隊討論此
事,曉得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全部出城去了。

  在確定週遭沒有人接近之後,邊緣終於離開了糧草堆,躲在陰暗的角落,他發
覺街上的居民都在忙著打掃、整理家園,之前為了找邊緣,老莫似乎下令所有的居
民離開房屋,讓部隊進入作地毯式搜查。

  無疑那樣的搜查會搞亂很多東西,所以居民們才會連晚飯也沒空吃,一個勁
的把家具擺回原位,每個人一臉怨忿,許多街坊聚在一起議論公理,邊緣的存在沒
人注意。

  盤算了一下,現在出城,肯定很容易遇到剛剛出城的搜查人馬,邊緣決定,暫
時先留在城內溜達吧!

  然後邊緣想起了昨天早上,被無相壇主打傷的隊長,以他的身子骨,現在應該
仍然躺著養傷。隊長待自己不薄,現在自己要離去了,最起碼跟他道個別,以後怕沒
有機會再能相見。

  而且隊長家附近有一個出城通道,這樣也頗算順路,注意著自己的行蹤,邊緣
小心翼翼專挑小路走,雖然大多數的人都已經調出去,還是有三、兩支三人組成
的小隊在警戒。

  為免行跡敗露,途中邊緣放倒了兩支,他們都是巡邏隊員,比軍人以及水銀好
對付很多!把昏迷的他們藏好之後,邊緣才敢走到隊長家門口去敲門。

  叩、叩、叩!

  敲門的同時,邊緣也注意著週遭有否官兵走動,等了一會兒,出來應門的是,
肥頭大耳的志成。

  看到來訪者是邊緣,他表現出非常訝異的神情:「邊大哥!?你怎麼……」
  
  「噓!不要聲張,快讓我進去。」看來官方真的已經通緝自己,否則置志成
看到自己不會像看到鬼一樣。

  「那……那你進來再說。」

  本來邊緣應該在志成開門的時候直接進去,但是志成的體積頗龐大,而隊長
家的門並不寬闊,如果志成不挪開,邊緣沒有進去的空間。

  「邊大哥,你到底作了什麼事,全首都…哦,不!是整個歐怕斯的人都在通
緝你啊!」志成一點也不誇張的問著。

  「一言難盡啊!你別問了,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好。」官方或者可以通緝邊緣
,但為免野邃牙被其他人奪走,他們不至於笨到,發佈邊緣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被通
緝,搖頭無奈說著:「你爹還好嗎?」

  「剛吃完藥,正躺著看書,你的事情,讓他很擔心。」

  「我可以進去看望他嗎?」

  「這個……」志成面露難色,邊緣知道他在顧忌什麼,自己畢竟是個通緝犯,誰
知道自己會不會對他爹不利。

  為了鞏固他的信心,邊緣語重心長:「志成,我們認識雖然不久,但你認為,邊
大哥是個罪大惡極之徒嗎?如果你答是,我立刻走出你們這個家。我今天此來,只是
為了探望一下你爹的傷勢,了一樁心事而已,你千萬別多心。」

  「好吧!邊大哥,我爹很信任你,相信他不會看錯人的,你進去吧!我在這
裡把風,有動靜我會通知你,趕快吧!」

  真是太感謝志成了,如果他不信任自己的話,也是可以理解的。謝過志成之後
,把握時間,邊緣在隊長的臥房門口敲了敲,沒等他應聲,直接推門而入。

  「我聽到敲門聲,志成,誰來啦?」隊長將書本挪開,轉頭看來:「白頭老
弟!?你怎麼來了?」

  「隊長─!」邊緣快步蹲到床頭邊:「見到您氣色復原,我心頭的大石總算可
以放下了。」

  「快別說這些,白頭老弟,為什麼我一覺醒來,你居然成了使首都也震動的
大人物,這是怎麼一會事兒?我聽其他來探望我的弟兄說,早上你還好端端地在
打邪教,但到了下午,宮裡便發消息通緝你,而且動員人數之龐鉅,堪稱史上第
一,你到底是怎麼了?我不相信你會作出有害國家社稷之事?」

  「隊長……」他真的是很關心自己啊!全首都都在通緝自己的這個時候,只
有隊長還直言不諱支持自己:「隊長,你錯看我了。」

  「我錯看你!?難道……」隊長不敢相信:「你真的姦殺了皇妃?」

  「什麼?」邊緣相當懷疑,自己有作過那種事嗎?

  「你不知道?街上在傳的,由於官方為了抓你,動員的人手前所未有,所以
很多人在猜,你一定是直接冒犯了居心王。像是姦殺了王妃、誘拐王子、以及,
猥褻王太后。」

  「王太后也扯上了!?」那是顛沛陛下的老婆耶!

  「是的,你到底幹了哪一樣?」

  「……都沒有。」

  隊長老懷大慰:「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那你到底是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
大買賣?」

  「談不上什麼買賣,我只是………私藏…………野邃牙……而已……」

  「………………」

  「呵呵…」看著隊長呆若木雞,邊緣陪笑一陣。

  「那就難怪就算首都動搖,也要將你拿下了………」隊長嘆了口氣:「你為
什麼要拿野邃牙?應該有個好理由吧!畢竟,那種東西帶在身上,有害無益,你
怎麼會蠢到私藏野邃牙,白頭?」

  還以為隊長會大發雷霆,沒想到他的接受度這麼廣:「並不是我偷拿,野邃
牙是顛沛陛下在世的時候,交給我的。」

  「你跟過陛下?」

  「嗯,我加入過水銀。」

  「白頭老弟,你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啊!打從你調到我手下那天開始,我就
已經知道,你不會一直窩在巡邏隊。現在這一天終於來臨,以後,恐怕再也找不
到,你這麼稱職的副手了。」隊長摸著渾厚八字鬍,感嘆說著。

  「隊長太客氣了,跟著您的這些日子,我才是受惠良多。」

  「是了…接下來有何打算?你要逃去哪?」

  「還沒有既定的目標,總之,得先離開首都,沒有意外的話,短時間之內,
應該都是居無定所。」

  「白頭老弟,多保重啊!希望我們還能有再見的一天。你還年輕,而我一把
老骨頭了,如果你回來時我已經不在,便到我的墓碑前聊聊天吧!」

  「隊長……」

  「去吧!」隊長拍拍邊緣的肩頭:「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要走快走,遲了,
便走不掉了!」

  「那麼……請隊長你也多多保重,白頭就此拜別。」

  像邊緣這樣的人,也會因為離別而傷感嗎?會的,當隊長的手掌離開邊緣的肩頭
時,他的心底的確泛起了,某一些東西在流逝的感覺,再見了隊長,再見了巡邏
隊,再見了……自己平靜的生活……。

  當步出隊長房間的時候,發覺志成不在這個家裡,出了門口,也沒有看到
他的蹤影,奇怪!這小子把風把到哪兒去了?難道被抓起來了嗎?不可能,他雖
然體態臃腫,看起來笨笨的,但實際上卻是邵泉派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就算水銀
入侵,也無法在不弄出任何聲響的前提下將他拿住,仔細看來,這個家裡也沒有
打鬥的跡象。

  那他是跑哪裡去了!去吃宵夜嗎?邊緣忽然有種不安的感覺,不是擔心志成被
逮捕,基本上這件事跟他沒關係,歐帕斯不是瓦崙,沒有連坐刑罰,就算他被抓
起來,過兩天也會放出來。

  邊緣比較擔心的是…………………算了!應該不會那樣吧!自己想太多了。

  無論志成去了哪裡,邊緣現在都沒有時間繼續留在這兒,今夜又是十五,渾圓
的亙古明月高掛夜空,銀白的月光灑落大地,留意一下四周的動靜之後,邊緣遁入
街道上月光、燈火交映的盲點。

  像個鬼魅一般,邊緣移動在燈火難及的屋簷下,時而暴露在燈火中,隨即隱遁
入陰暗裡,有些無聊盯著窗子看的孩子,以為看到了什麼,但揉揉眼,卻什麼也
沒看到,邊緣知道他們將會鑽入被窩嚎啕大哭,因為世界上大部分的父母都曾經告
訴過孩子,不早點上床睡覺的話,會被夜裡的魔鬼、巫婆抓走,在現在這種情況
下,任何孩子看到邊緣,都會相信那是真的。

  逐漸接近出城的通道,但邊緣卻沒有任何輕鬆的感覺,他討厭這緊繃的氣氛,
那令他感覺將有非常大的困難阻礙在自己眼前。而很明顯的,邊緣的預感一向都不
會差到哪裡去,在他前頭不遠處,一條人影,慢慢踱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邊兄。」

  據說瓦崙帝國所有法官的打扮都差不多,可能露出額頭比較有智慧吧!頭髮
無論長短,一律抹上髮蠟向後梳,而法官的官服,在樣式上,是不走豪華路線的
套裝,襯衫、絹絲材質的長褲、以及保守的外套,色澤上與瓦崙國旗的配色相同
,灰色,還有紅色。

  居然能找到自己,辦案經驗豐富就是不一樣啊!大概是在夜空放了夜鷹查探
吧!瓦崙帝國的追蹤術是中原第一。沒有其他選擇,邊緣停下腳步,卓耐恩是個很難
纏的角色,這兩天雖然與他小有接觸,可是對於他的深淺,邊緣沒有個很明確的概
念,可以的話,不想跟他動手。

  「卓大人。」邊緣點頭微微含禮,已經不當差了,沒必要太卑微。

  「這兩天,貴國首都很熱鬧啊!呵呵!」

  「讓卓大人受驚了。」沒什麼時間跟他耗,言語上的遊戲就免了,跟他談點
直接的:「敢問卓大人攔住邊某的去路是何用意,若卓大人是協助我國政府逮人
,現在,便可以動手了。」

  「怎麼會呢!本座並沒有收到任何請求協助的公文。」

  「那麼,就請卓大人說明來意,相信您也了解,邊某現下的處境,並沒有很
多時間,可以與您閒聊。」

  「快人快語,邊兄總是如此,呵呵!是這樣地,雖然本座並不了解,邊兄的
身上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但…」顛居心不敢把邊緣身懷野邃牙的消息透露出去,卓
耐恩當然不清楚邊緣的罪行:「就像之前說的,我非常欣賞邊兄這樣的人才,既然
歐帕斯已經容不下邊兄,那麼,邊兄何不投效瓦崙?」

  這傢伙真是好樣的,這種時候,還想的到這種事:「卓大人,現在並不是談
這件事的好時機吧?」

  「不,事實上,此刻時機再恰當也不過,以邊兄通緝犯的身分,逃出了歐帕
斯,也已經名列國際通緝榜,天下雖大,怕也沒有能容邊兄之處。到那個時候,
邊兄,本座可以向你保證,只有瓦崙,能夠給你庇護。」

  這算什麼好康,對於邊緣目前的狀況一點幫處也沒有:「呵呵!前提是,那也
要邊某能出的了歐帕斯。」

  「我不認為那點小事,可以難得倒邊兄。」卓耐恩的一字鬍微微彎曲:「這
是本座的令牌,我已經傳令回去,只要邊兄拿著令牌到瓦崙,必能得到上賓般的
禮遇。」

  「感謝你對在下的信心,以及厚愛。」邊緣接過令牌,但那並不代表他會投奔
瓦崙,在那裡的不愉快回憶太多,為免觸景傷情,這一輩子,邊緣恐怕都沒有勇氣
再回去。接下這塊令牌,只是希望卓耐恩別再煩自己。

  「那麼,邊兄請吧!」終於肯放邊緣走了,「只要今晚出的去,明日,邊兄的
名字,將響亮整個中原。」

  那很值得慶幸嗎?那祇代表整個中原都會通緝自己而已吧,超悲慘的,不知道
為什麼,卓耐恩給邊緣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沒再多行禮,繞過他,邊緣繼續朝著出城通道前進,手中緊緊握著的那塊令牌
,令他聯想很多,一時感情氾濫。瓦崙啊瓦崙!自己的家庭溫暖、自己的悲歡離合、
自己的天堂地獄、自己的年少痴狂、自己的夢想願望,自己的……自己的、自己的錯啊!

  回去瓦崙對邊緣而言,是難以言諭的誘惑,這麼多年來,睡也好、坐也好、吃
也好、拿刀也好、拿劍也罷,無論何時,邊緣沒有停止想過要回去瓦崙,跪在主人
還有二小姐的腳下,告訴他們自己當初沒有老實告訴他們的事,邊緣不想要他們原諒
,邊緣只求他們給自己一個足以贖罪的懲罰。

  他是一直那麼地想回瓦崙,不怕刑罰,不怕痛苦,更不怕失去所有的一切,可邊緣
沒種,他媽的!邊緣就是沒種面對主人還有二小姐,無法對著他們信任自己的眼神,說
出摧毀他們信任的台詞,他媽的!自己怎麼就是那麼沒種!

  每次計劃回瓦崙,邊緣都告訴自己,自己還沒做好準備……是啊…自己還沒做好
準備………………他媽的!誰又知道自己哪時候能夠做好準備,可能自己一輩子也做不
好準備,但是為什麼,自己一輩子都在想回瓦崙!

  搖搖頭,用力吐氣,邊緣試圖揮開這些自己永遠也揮之不去的困擾,舉目看向前
方,城門在望,碩大的門扉前,老莫巍峨的身軀擋在中間。

  「是什麼事,能夠讓你呼吸沉重!白頭。」

  真的很恨自己的第六感為什麼這麼準,失誤一次不好嗎?邊緣不意外老莫坐
鎮首都,沒有隨大軍出城搜查郊區,但他為什麼能夠知道自己的行蹤呢?卓耐恩沒
道理告訴他,而他的追蹤術又沒有卓耐恩好。

  唉!希望答案不會是……自己所擔心的那個………

  「你真行啊!老莫,這樣都讓你逮著。」

  「哪有你行呢?白頭,出動了將近一千人,還是找不著你,你說說,這樣算
起來,是你行還是我行?」

  感覺後頭不遠處有腳步聲,邊緣猜測應該是老莫的幫手:「呵呵,算了,誰行已經
不重要了,還是老規矩嗎?只要我交出野邃牙,你就放我一條生路?」

  「生路?哈哈!哈哈哈──!」老莫仰天長笑:「抱歉,白頭,特惠優待的
期間已經結束,野邃牙我一定要拿到,而你,造成社會成本那麼龐大的支出,必
須一死,以謝天下。」

  「有那麼嚴重嗎?」

  「看看後頭吧,白頭,幾個頂尖的老朋友我都叫回來了,他們原本都在國內
各地執行任務,為了你這個王八蛋,我要他們不顧一切的趕回來,就算你比泥鰍
還要滑不溜丟,今夜也休想生離此地。」

  憑剛剛的腳步聲判斷,來者應該有五個人,在邊緣還沒脫離水銀之前,水銀部
隊裡頭,最厲害的人物有六個,擅使魚叉的「史班賽」、拿石斧的「羅根」、手
持半月刀的「余青豪」、以及拿木仗的「牧羊人」,他們四個人,再加上邊緣和老
莫,合稱「水銀六部眾」。

  怎麼算,老莫招來的,應該也只有四個人,那自己聽到見的第五個腳步聲,是
誰呢?邊緣心裡稍稍有點數,不過他不希望是自己想的那樣,因為那將會使得事情
……變的非常複雜。

  緩慢的轉頭,依序,邊緣看見了史班賽、羅根、余青豪、牧羊人,還有……
邊緣不希望也在列的那個人。

  「哦!對了,除了老朋友以外…」老莫補充說道:「通知我你下落的顧小兄
,也跟著我們過來。」

  「志成,你好樣的…」看來,自己得收先前的感謝了。

  ◎◎◎

  第七回 會咬人的野邃牙 

  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不過,自己的的確確,是被出賣了!以自己這樣的經
歷,居然還那麼容易相信自己以外的人,這太可笑了,聽起來真是蠢到了極點,
而悲哀的是,事實上,安全感不足的自己,也的確很難信任別人。

  但是自己還是信任了隊長?信任了他的家人?

  不,並不是的,自己並不是信任隊長,信任他的家人,自己只是………只是……
不去懷疑而已。

  《如果你想得到安心,就得學著去信任別人,如果你做不到,也沒關係,停
止去懷疑別人,也能夠達到一樣的效果。》

  在脫離水銀之後,由於沒再讓割喉的技術精益求精,長久以來,被殺戮所壓
抑的大小姐教誨,有了復甦的機會。

  剛加入巡邏隊的時候,每每追緝犯人,邊緣都把對方打到趴下為止,如果不那
樣,邊緣便無法安心押著犯人回總部。他不跟其他同僚一起用餐,不跟他們賭錢,
甚至,很少跟同僚講話,而見邊緣如此孤僻,同僚們也不會想來碰釘子。

  只有隊長,如果不是他請邊緣去喝粥的話,如果不是他沒事就跑來像個老大哥
一般,跟邊緣勾肩搭臂的話,如果不是他跟邊緣分享家庭點滴的話,邊緣,或者永遠也
融不入巡邏隊這個大家庭。

  人可能有辦法孤獨活在深山中,卻不可能一直孤獨走在人群裡,如果邊緣必須
在某個人的身上停止猜忌,才能夠真真正正的平常過活,那麼,整個歐帕斯裡,
除了隊長之外,邊緣認為,再不可能有其他的對象。

  於是,邊緣選擇了隊長,作為平反自己負面猜想的正面依據,近六百個日子以
來,那讓他獲得不少層面的安心,而今,總算幻滅了……不過,或者也不算吧!
畢竟,出賣自己的人,又不是隊長本身。

  算了!事實擺在眼前,想再多也是徒然,還是衡量一下自己的處境吧!一、
二、三、四,這四個人,可棘手的哩!

  史班賽精於水戰,純銀打造的魚叉,柱地高達他的肩頭,邊緣跟他很少有合作
的機會,曾經,在一場海戰裡,邊緣見識過,那支魚叉是如何一次貫穿兩名敵人的
胸膛,如同串燒一般,史班賽把兩名敵人串在一起扛於肩頭,彷彿一位漁夫,串
著漁獲,豐收回家。

  羅根的力氣很大,可能比老莫還大,他可以在不運勁的狀態下,徒手扼死一
隻熊。他的笨重傢伙──石斧,淨重八十公斤,那真的非常重,連他自己也不是
很能夠操控自如,但是他熱愛那份重量,不夠重的兵器他使來不趁手,而最重要
的一點是,如果兵器太輕,他就無法把生物砸成肉醬,那麼,他便得不到滿足。

  青豪是個角色,他是個有風度的年輕人,水銀部隊裡很多長相嚇人的傢伙,
他的俊秀可說相當突出。

  牧羊人是邊緣的老搭檔,他的年紀不小了,臉上的鬍渣已經半白,他常說退休
之後要返鄉牧羊,邊緣為他祝福,唯一的問題是,他的家鄉在靠近北海之處,那裡
都是冰原,邊緣不知道他要怎麼讓羊存活,所以當他問及邊緣是否要投資他的牧場時,
邊緣告訴他自己要考慮一段時間。

  撇開不太敢跟自己對望的志成,這些人,以及一天到晚耍狠的老莫,都是邊緣無
法忽視的好手,被他們給包圍,除非「碧海劍」、「浮光刃」之流,否則就算頂尖高手,
也要小心留神。這一戰,毫無疑問邊緣必須讓氧氣大量通過自己的身體,只是,就算那
樣,邊緣的勝算,能有多少呢?

  「怕了嗎?白頭,落到這個地步,也是你自找的。」老莫扭動頭顱,脖子喀
喀響,臉上的毒蝎刺青顯的特別生動:「恰巧今日先王入土為安,我的屬下們,
把他給我拿下,以慰先王在天之靈。」

  老莫一聲令下,殺氣頓時瀰漫週遭,殺意濃的化不開來,邊緣只能說,真是好
熟悉的感覺啊……

  擊殺的目標是邊緣,水銀四部眾不敢大意,羅根大口吸氣,滿臉通紅,手中石
斧高舉過頭拼命搖晃,帶動強猛氣旋,彷彿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他每往前
踏一步,砰然巨響般的腳步聲伴隨而生。

  即便是硬功好手,要造成這般誇張的移動方式,也必須慢慢緩步,而羅根此
刻是快步向邊緣殺來,一身蠻力之駭人,不可小覷。

  「吶‧命‧來──!」

  就要跑到邊緣面前的時候,羅根兩步併一步,龐大的身軀捧著重兵器躍起,對
準了邊緣,石斧當頭砸下。若被擊實,這一斧連象腿也會被敲碎,邊緣沒有興趣試試
自己有否能耐將之正面擋回去,身法水平挪移,輕鬆避過。

  磅!的一聲,羅根的石斧重重砸在地面,土泥彈飛,好大一個窟窿。

  而雖然避過,但可惜的是,這並非單對單的互毆,而是多打一的圍毆。在
羅根發動的時候,史班賽藉著邊緣的視線盲點,躲在羅根寬大的身形之後,當邊緣避
開石斧,魚叉便從羅根的背後殺出。

  純銀叉頭刺破夜色的黑暗,朝邊緣胸口魚貫而來,邊緣想起,史班賽跟自己提過
,用魚叉對付魚的方法,可以用來對付任何生物,在魚靜止的那一刻下手,魚有充分
的時間反應,成功率只有三成。而如果在魚移動的時候,算準牠移動的路線,突施殺
手,倉促之間,成功率高達九成。

  所以史班賽的攻擊很難閃避,安全躲過的機會低到非常低,當一條魚被史班
賽當成獵物,就已經預告了那條魚煮湯的下場,而現在邊緣成了史班賽的獵物,但
他的下場就好很多,因為他不是魚,魚沒辦法拿匕首自衛。

  自靴袋裡抽出匕首,邊緣以呼吸法把氣集中,叮的一聲,匕鋒點在史班賽叉尖
,那清脆的短兵相接,把史班賽震退三步。

  「塔斯瑪尼亞旋風!」

  非常有默契的,在拿叉子的漁夫被邊緣震退的那一瞬間,狂旋如陀螺般的余青
豪,揮動鋒利的半月刀刃鋒,挾帶驚人的殺傷力遞補上陣,彷如秋風掃落葉,他
這一招的威勢銳不可擋。

  這種情況真是令人應接不暇,邊緣幾乎連回氣的時間也沒有,且戰且退,
匕首試探性質的敲擊外圍半月刀鋒,一試之下,邊緣感覺到很強的反震力,以他此
刻的旋轉速率,假如匕首強行挺進,只有斷裂一途,除非……

  「昇雷閃!」

  一個旋轉的物體,頂部和尾端是弱點,邊緣瞬間蹲下,匕首反持,然後躍起,
由下而上的垂直電光,如同銀龍竄天,青豪的旋勢猛然懸崖勒馬,好眼力,他知
道再往前近半吋,肚皮就會被邊緣劃開。

  但縱使他停的及時,邊緣仍然能夠在他腹部劃過一刀,只是那並不是什麼重傷
,蠻可惜。

  非不得已,否則邊緣不喜歡動用昇雷閃,因為躍起之後,有一小段時間滯留空
中,那是邊緣無法閃避的空檔,普通的對手可能不會注意到這一點,但這幾個人,
就難說了。

  「嚎───!」

  看吧!羅根就注意到此招的後續缺失,怪叫一聲,把石斧扔一邊,如同急色鬼
看到黃花閨女那般,兩臂分張,把正要落地的邊緣接個正著,緊緊熊抱,一時之間
,邊緣感覺自己像是被燒餅夾住的油條,完全動彈不得。

  這大塊頭的蠻力委實驚人,邊緣動用了氣勁,還是無法掙脫制肘,他媽的!力
氣這麼大,幹麻當水銀,去幹苦力賺的還比較多咧!

  「打魚的,快來!」

  羅根抱著邊緣轉向面對史班賽,其實並不用他吩咐,史班賽的魚叉已經待命,
對準了邊緣的頭顱,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似乎一點機會也沒
有,就算拼個一天份的氧氣流量,採用氣勁爆發,將羅根震開,以史班賽魚叉之
銳利,加把勁,還是大有可能刺破爆發氣勁,取邊緣性命。

  只好冒點風險了,無論如何,邊緣也是個多次經歷死亡邊緣的武者,當氣勁不
可靠的時候,還有耍技術的本錢。

  眼看著魚叉逐漸逼近,邊緣知道史班賽瞄準的是自己的頭顱,他操叉的方式從來
不講花俏,要訣全憑一字「準」,那是他可怕的地方,但同時,也是邊緣的生機所
在,正因為叉法的樸實,只要能確定他的目標,便不難推測魚叉的走勢。

  上半身被羅根緊箍,但雙腳還有一定程度的自由,邊緣全神注意著史班賽的
魚叉走勢,當它到達邊緣所預估的關鍵點,邊緣雙腿倏地高高舉起,兩隻腳掌併攏
,夾住叉頭送出一股牽引勁道,於是叉頭往旁邊偏去,掠過邊緣的頭顱,疾刺邊緣身
後的羅根。

  「你他媽的別亂刺啊──!」

  這一下子可謂防不勝防,以羅根之能,也無法單憑護身勁,擋下邊緣和史班賽
「合作」送去的魚叉,再加上他的身法並不是很行,抱著邊緣這個累贅無法順利閃
避,無可奈何之下,羅根選擇棄邊緣而去。

  所以邊緣又獲得了自由,既然這是場多對一的圍殺,屈居劣勢的邊緣,便沒有道
理放過任何可趁之機,他必須攻其不備,以最卑劣的手段,作出最無情的動作,
無所謂勝之不武,因為,他要生存。

  眼前第一個要擺平的就是史班賽,現在他的魚叉還混有邊緣的勁道,人隨叉
走,露出了危險的破綻,看準了這個時機,確定自己不會因為這個出手,而被敵
方的其他戰友截殺,邊緣的匕首遞向史班賽的胸膛。

  這樣的距離,理當十拿九穩,不過,一旁觀戰的老莫,早就看出了邊緣的企圖
:「牧羊,你想眼睜睜看著自己人被殺,還繼續袖手旁觀嗎?」

  如果場內還有誰救的了史班賽,當然就屬速度居水銀之冠的牧羊人,到目前
為止,他都還沒有向邊緣出過手,其中究理,並不是想看其他人死,或者輕視邊
緣,而是,他是個重感情的人。

  過去無數次出生入死的行動中,牧羊人與邊緣屢屢搭檔,兵凶戰危,兩人彼此
間常常互相解圍,建立出深厚的同袍情誼。當初邊緣離開水銀的時候,牧羊人是唯
一的送行者,他祝福著邊緣,怎麼也沒想到,一年多之後的今日,必須與這個好兄
弟兵刃相見。

  以今天這個陣仗,牧羊人很難相信邊緣能有生機,所以他遲遲不肯下手,那樣
的話,至少可以避免邊緣死在自己手上。而現在,邊緣的能耐出乎想像,老莫下達
了動員令,牧羊人再不願意,也無法繼續作壁上觀。

  「也罷……」

  輕嘆一聲,一身白衣的牧羊人開始移動,他的身法奧妙,幾乎足不沾地,整個
人飄蕩如風,無孔不入的要訣完全發揮,及時切入史班賽與邊緣之間,經過特別處
理而堅硬無比的木仗,擋開了致命的匕首。

  牧羊始終還是動手了,邊緣頗感頭痛,這不僅僅只是多了一個人圍殺自己而已
,更麻煩的是,除了敵人之外,自己必須連朋友也一並宰殺。記得老莫開始猜忌自
己,進而置自己於險境的時候,牧羊人總會想辦法找機會通知自己,此中恩義,自
己從未報答,

  今天換作是另外任何一個與牧羊人等級相同的高手加入,以一敵四的邊緣,還
是有信心戰勝,但偏偏加入的是牧羊人,對邊緣有著莫大恩義的牧羊人!邊緣陷入
難為困境,真的能下的了手嗎?如果不能,自己將處處受制,戰局本來就不公平了
,如果無法盡情施展,這情形對自己十分不利!

  救了史班賽之後,牧羊人沒有近一步攻擊,只擺出防禦架勢,看樣子,他還是
不打算參予圍殺,與他對望一眼,邊緣稍稍好過,可以暫時不必煩心出手保留與否
,而事實上,他似乎也沒有時間擔心那些。

  「塔斯瑪尼亞旋風斬!」

  察覺到靠近邊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余青豪放棄近身的狂旋招式,半月刀斬出
,五道破空刀氣直向邊緣殺去。這種將氣勁打出體外,並且凝出型態的招式,比透
過肉體將氣勁打出去的氧氣流量多一倍,不過,余青豪還年輕,並不吝嗇這點小流
量。

  計算了刀氣的來勢,以及史班賽和羅根的方位,邊緣曉得青豪在打什麼算盤,
如果自己閃避,就會落入最適合讓史班賽和羅根夾擊的位置,而如果不閃,光看余
青豪發出這五道刀氣之後,顏面有些變色的現象研判,不難推測,刀氣凝聚了他的
精氣神,恐怕是中招會爆炸的那種刀氣。

  衡量利弊,邊緣稍稍挪動身形,移動的範圍不大,不至於靠近敵方,而同時也
能夠閃避的了三道刀氣,至於剩下的兩道,他則用灌入氣勁的匕首接下,刀氣與匕
首接觸的那一剎那,雙重爆炸力之強,邊緣差點被震的兵器脫手。

  胸中一陣氣血翻騰,昨日被路培農傷及的肩胛骨隱隱作痛,但現在不是休息的
時候,趁著青豪用了猛招,需要回氣歇息,羅根被自己閃開的三道刀氣阻擋,要削
弱敵方戰力,此刻是最好良機。

  大概是史班賽比較衰吧!邊緣這次擊殺的目標仍然是他,與剛剛不同的是,現
在的史班賽做好全神準備,兩人展開正面衝突,不浪費時間,邊緣展現前所未有的
實力,匕首在魚叉首身連點幾下,強猛內勁沿著魚叉直竄而上,史班賽如遭雷擊,
登時動作僵滯。

  「下去休息吧!」

  看準位置,匕首就要刺出,這個時候,牧羊人又動了,來不及擋到中間,只好
一棒子敲向邊緣背脊,按照常理判斷,邊緣勢必得放棄擊殺史班賽,閃避這重重一
杖,但邊緣沒那麼作,弓起背脊,硬受這一杖,口吐鮮血的同時,匕首刺進史班賽
的右胸,抽出,然後閃避。

  表面上看起來,為了擊殺史班賽,邊緣似乎付出不小代價,但是,他的傷勢並
沒有表面上那麼嚴重,甚至,根本沒有受傷,因為剛剛那一杖來自於牧羊人,牧羊
人不可能全力攻擊自己,所以邊緣才敢硬受,

  事實證明邊緣壓對寶,剛剛那一杖,牧羊人本來運足了八成勁道,但在看到邊
緣不閃也不避的時候,他及時收回了一半以上的勁道,那使得邊緣能夠以護身勁完
全消納那一杖,只痛不傷,而之所以吐血,只是順便製造假象,讓剩餘的敵手有所
大意而已。

  由於並不討厭史班賽,基於同袍之宜,以及不讓牧羊人自責,邊緣剛剛那一匕
,只是讓史班賽失去行動能力:「我並沒有傷及你的內腑,只要你躺著別亂動,暫
時不會有性命危險。」

  快速的向史班賽發出警告,接著,邊緣轉身對付揮舞石斧的羅根,他那大開大
闔,產生龐大風壓的動作,邊緣一點也不放在眼裡,事實上,他認為今天這些人中
,就此人最好應付。

  一來羅根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攻擊的時候總是舉起石斧狂轉,很容易疏於防禦
咽喉,二來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常常看到羅根把無辜孩子槌成肉醬,邊緣已經不
爽很久,無論實質還是心理上,對於羅根,邊緣沒有任何留他狗命的理由。

  「有種不要動,接我一斧!」

  羅根咧開嘴巴的笑容令人厭惡,石斧高高舉起,但卻沒有砸下的機會,因為在
那之前,邊緣的匕首,已經劃過了他的咽喉。

  由於不希望這惡人死的太舒服,邊緣故意不將氣管完全切斷。喉嚨受到攻擊,
羅根下意識甩開石斧,雙手捧住喉嚨,血液從指縫間流失,他的雙眼像是死魚一般
突出,難過的窒息感正氾濫,他將死的緩慢而痛苦。

  「啊……呃…啊………」

  沒興趣看羅根痛苦呻吟,邊緣轉身定住,腦海裡思量接下來的戰局,除了牧羊
以外,站在城門前的老莫以及反方向的余青豪都距離自己頗遠,總共是一比四,牧
羊應該還是不想與自己動手,青豪臉色好很多,可是因為羅根和史班賽都已經無法
作戰,一時之間,他也不敢妄動。

  最令邊緣難解的是,老莫為什麼一直冷眼旁觀?不可能是因為自持身分,他官
階雖高,但特種部隊的軍人頭子,跟一般門派的首領不同,沒有什麼名譽不名譽,
為了完成任務,縱使再無恥的手段也得用。

  到底老莫心底打的是什麼算盤?邊緣遠遠的端睨莫耐古,但見他臉上沒有多餘
的表情,似乎對於損兵折將的情形,完全不放在心上。

  「啊……呃…啊………啊啊啊啊啊─────!」

  還在思考之際,邊緣背後的無力呻吟驟然間轉變成瘋狂喊叫,還來不及轉身,
身子便被一雙蠻橫的臂膀箝制,好個羅根,瀕臨垂死,居然打定要死大家死的主意
,將邊緣緊緊固定。這力道較諸先前更為強勁數倍,如果不運勁護身,大有活活被
擠死的可能,而如果保命已經如此困難,又何況是脫困?

  試著以氣勁還有匕首造成羅根的痛苦,但都無效,他是一個將死之人,何懼痛
苦之有,邊緣想盡辦法掙扎,他擔憂的不是羅根,羅根隨時都會死,麻煩的是遠遠
聚氣完畢,已經再度發出塔斯瑪尼亞旋風斬的余青豪。

  五道半月刀氣再次襲來,在羅根的犧牲奉獻之下,這次絕不落空,邊緣咬著牙
,將護身勁運作到最高點,希望能將傷害減到最低。

  連續五聲刀氣爆炸,應該血肉糢糊的邊緣,卻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因為,有個
老戰友,替他擋下了所有刀氣。

  「牧羊──!?」攻擊過後,羅根終於氣絕身亡,邊緣立時脫離出來,去到重
傷的老戰友處:「你這是幹什麼?我沒有要你這樣啊!」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不必攻擊你…而你……也不用攻擊我……對
於水銀…我也可以有點交代了……」

  無法在道義和任務之間取捨,對於牧羊人來說,這樣的確是最好的做法,挨上
這一擊,暫時死不了,雖然重傷,但是可以名正言順的躺著休息。邊緣雖然明白這
點,但看著牧羊人為了自己而受傷,內心總是過意不去。

  在確定牧羊人真的沒有性命之虞後,邊緣看向余青豪,這水銀部隊長相最俊的
好手,此刻冷汗直冒,頭昏眼花,維持站立的姿勢已經很困難,連續兩次豁盡全力
的塔斯瑪尼亞旋風斬,耗盡了他的體力。

  無論何種奇功絕藝,基本的消耗都是體力,尤其當空氣在體內大量流動的時候
,是最最耗費體力的。

  氣功練的越久,體內能容納的氧氣流量也就越龐鉅,但那並不是衡量一個高手
的標準。內功修為的高低,主要是判斷一個人,能否將體內流動的氣流完全運用,
如果無法將體內氣流完全應用,就像一個人拿水瓢舀水,無論水缸裡接了多少水,
一次最多也只能用一瓢。而如果能將體內氣流完全應用,就像那個人便可以直接把
水缸扛起來倒,有多少水,用多少水。

  大多數的高手,都屬於無法將體內氣流完全應用的例子,余青豪也是那一類的
人,他的塔斯瑪尼亞旋風斬,看起來氧氣流量最多不會超過三天,但實際上他卻收
了一個月的總量,才打出那三天的分量。

  這是很多高手的煩惱,體內通過的流量只能擷取少部分,為了讓能使用的部分
多一點,就只有多提高流量,致使體力透支。看余青豪那副累垮的模樣,邊緣也不
打算費事上去補他一刀。撿起牧羊人的木杖,灌入氣勁,遠遠扔過去,余青豪想閃
避,但手腳不聽話,只有乖乖被擊倒的份。

  至此,現場還站著的,只剩下邊緣和莫耐古。明月悄悄攀升,聖潔的銀白光輝
將所有的景物鍍上一層金屬感,邊緣蒼白的髮絲反映月光,身形看起來格外顯眼,
五官格外殘酷,就像暗夜裡的死神,森冷而無情。

  啪、啪、啪!莫耐古緩慢的鼓掌,臉上表情雀躍:「所以我說你行啊!白頭,
跟你齊名的人,被你擺平了三個,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為什麼不跟他們一塊上?」

  「跟他們一塊上,怎能把你看清楚。」

  「什麼意思?」

  「你可能不知道,打從你入水銀第二年末以來,我就常常接收到你在我之上的
傳言,本來我不在意,只當無聊人閒起鬨,但是當偉大的先王也這麼說的時候,我
就不能不在意了,白頭。」

  「你太小心眼了。」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大方的人。」莫耐古眼神一緊,臉部的毒蝎刺青微微牽動
:「在水銀的時候我觀察了你兩年,用盡了所有方法幫你製造困境,但你始終沒有
表現出在我之上的表現。到了今天,你擺平了他們,我還是感覺不出你有在我之上
的表現,白頭,我真的搞不懂啊!我不相信先王會有錯,但為什麼我就是感覺不出
來,你真的在我之上?」

  「我倒不認為先王永遠是對的。」

  「對也好,錯也罷,想確定事實,便要去將之證明,現在,只剩下你我了,很
快的,我就能知道,到底你是不是在我之上。」

  「等我跟他們打累了,才過來證明。」邊緣冷笑諷刺:「你這真是非常公平的
證明法。」

  「如果你在我之上,就不會因為這些膿包,而感到任何疲倦,接招吧!」

  祭起最高功力,莫耐古面上毒蝎刺青隱隱顯現詭異綠芒,通體發出鞭炮般的聲
響,上衣碎裂,肌肉隆起成十分誇張的塊狀,並不是健美的感覺,彷彿那並非天生
的肌肉,而是一塊塊安裝上去的胄甲。

  蝎甲功,邊緣看過老莫施展頗多次,這是一種區塊性質的護身硬功,與一般金
鐘罩、鐵布衫有所差異的是,蝎甲功並非一次過將全身膚肉硬化,蝎甲功只將主要
的肌肉區塊個別硬化,肌肉與肌肉之間,是沒有任何防禦的。

  感覺上似乎不是很保險的武功,但是,以同等氧氣量消耗來看,除了「御刃工
坊」的鎮派絕學「無懈金堅身」之外,蝎甲功的硬度,就比其他護身硬功,要來的
堅硬許多。只要中招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讓對手攻擊肌肉之間的縫隙,那麼,蝎甲
功就會比一般的硬功牢靠許多。

  與莫耐古對擊一拳,磅!拳勁之沉雄不可小覷,如果硬是接下,恐有吃虧之虞
,在對方拳勁就要侵入自己筋脈之前,憑藉著對擊時的反震力,邊緣的身形向後疾
退,卸掉大部分衝擊。

  「孬種啊!才一拳你就退,他媽的怎麼可能在我之上!」怒罵一陣,老莫繼續
追擊,拳壓連珠炮發。

  甩甩手掌,蝎甲功的拳頭果然很硬,邊緣感覺手頭發麻,還是儘量別與他近身
搏擊的好,保持向後的退勢,匕首迅速揮舞,斬出破空刃氣抵擋對方拳壓,面對這
種層次的敵手,邊緣如果依然抑制氧氣流量,那等同找死。

  但那也不代表他決定豁出去,當刃氣撞上拳壓,並未旗鼓相當的互相抵銷,拳
壓一面倒的將刃氣擊碎,因為邊緣還是諸多保留,揮出刃氣,只是暫緩拳壓的攻勢
,使他能夠從容閃避。

  單足點地,一個旋身,寬大的皮革風衣隨之擺揚,邊緣驟然加速,從側身的角
度,殺到莫耐古的身旁。憑藉比對方領悟更多的無孔不入身法,邊緣就是能夠在近
身的距離,避開對方斷木裂石的鐵拳,遞出匕首。

  「疾電閃!」

  看準莫耐古頸部肌肉的縫隙,電光乍現,由左到右,預期中應該會畫出一條水
平的橫線,但當電光劃至老莫頸部的時候,竟然無法順利劃去,反而被彈開,邊緣
感覺匕首彷彿撞到了鐵石。

  這是怎麼回事?以往邊緣就覺得奇怪,照理說,只要想辦法攻擊肌肉間的隙縫
,大概就能夠穩操勝卷,可是以往老莫的對手中,應該也不乏出手精準之輩,怎麼
就沒看他敗過。

  感覺到自己就要接觸蝎甲功的厲害之處,邊緣絲毫不作停歇,或者抽身離老莫
遠點,既然橫的肌肉縫隙攻不進去,那就來條直的吧!昇雷閃!

  這次他看的很清楚,當匕首要劃入肌肉間的縫隙時,老莫的肌肉突然併攏,原
來如此,這就是蝎甲功的奧妙,好靈活的護身功法啊!而要看破這一點,邊緣就必
須付出慘痛代價,在這種近身的距離之下,昇雷閃無法閃避的後續破綻,便使得他
成為老莫眼中名符其實的肉靶。

  「重甲拳!」

  既然蝎甲功能夠集中肌肉防禦,當然也就能夠集中肌肉攻擊,只看老莫跳起比
邊緣還高,拳頭上的肌肉迅速蠕動,圓狀的拳頭變成方形,居高臨下一拳,將邊緣
打落地面!

  「雙倍重甲拳!」

  只是那樣還不夠,老莫趁勝追擊,雙手十指交握,高高舉起,兩隻手臂的肌肉
驟然突出,然後集中,完全失去了手臂該有的模樣,變的有稜有角,重重轟擊趴在
地上的邊緣背脊。

  「我在你之上啊!我在你之上啊!」

  吼叫著急欲證明的事實,雙倍重甲拳連續轟擊。邊緣鮮血狂吐,他媽的,這個
感覺哪像是被拳頭打中,根本就是被鐵塊砸擊,護身勁已經失去作用,如果繼續被
這種霸道的拳頭打擊,邊緣馬上就要骨碎收場。

  但被拳壓死死鎖住,想要脫身談何容易,每一擊重甲拳擊落,便讓邊緣好不容
易凝聚的氣勁潰散,邊緣知道此刻自己無法憑一己之力脫身,唯一的希望,只有寄
託在背上的邪刀。

  似乎覺得邊緣背上有支東西墊著,無法打的很過癮,莫耐古停止拳腳,散去重
甲拳,拳頭回復該有的模樣,一把抓起邊緣背上的油布包,扯斷固定的皮帶。撕開
油布,不出所料,果然是先王佩刀。

  「野邃牙,怎麼可以屬於你這狗種?」

  那是一把造型樸實的刀刃,辜負著邪刀之名,野邃牙,除了在夜裡蘊發淡淡的
藍光之外,刀把沒有嚇人的妖魔雕刻,刀鞘也沒有奇怪的經文魔咒,更不會發出鬼
哭般的慟響。

  而顛沛使用這把邪刀的時候,也從沒有讓人感覺邪惡,反而正氣浩然,莫耐古
一直百思不解,野邃牙,為什麼會被人稱之為是邪刀,這個問題他問過很多人,都
沒有個確實答案,最後他直接請教邪刀的主人。

  顛沛笑了笑,沒有正面答覆,婉轉的告訴他,有機會的話,把野邃牙從刀鞘裡
拔出,就會明白。

  毫無疑問的,現在就是一個機會,老莫肯定腳下的狗種被自己打到虛脫,趁著
這個機會,一解心中的疑惑也不錯。把心一橫,莫耐古緩緩拔出野邃牙,刀鋒顯露
半吋,就在這個時候,野邃牙陡然震動,銳利的刀氣狂竄。

  感覺手掌被刀氣割的狂痛,老莫不敢再拔,立即將野邃牙還回刀鞘,接著看看
自己的雙手,居然因為剛剛的刀氣,留下數道創傷,而最令老莫驚訝的是,這些創
口不像刀傷,扭曲不整齊的繚亂切口,怎麼看,都像是被野獸撕咬的痕跡。

  這,便是野邃牙被稱之為邪刀的緣故了,它是把會咬人的刀,除非修為能夠壓
制野邃牙本身的刀氣,否則千萬別去碰它。

  老莫試圖拔出野邃牙的時候,邊緣已經聚氣完畢,當老莫因為野邃牙的邪咬而
驚訝的時候,邊緣知道自己反敗為勝的機會到了。

  「昇雷疾電閃!」

  從地上跳起,由另一個靴袋抽出另一支匕首,邊緣同時使用兩支匕首,一支由
左到右,一支下而上,水平和垂直的電光在虛空中交錯成十字。極度銳利的電芒在
十字的中心形成,刺透了肌肉併攏的縫隙。

  胸口被匕首劃出十字的地方湧出大量鮮血,莫耐古按住創口,大驚失色的移動
,邊緣的刃氣傷及了他的心脈,如果不趕快找地方療傷,水銀部隊的負責人,肯定
馬上就要換人作作看。

  「白頭,我跟你沒完沒了───!」

  快速往城區落跑的莫耐古,走歸走,狠話還是撂一下,否則面子往哪擺?

  而確定了莫耐古遠去之後,邊緣坐倒在地,剛剛那一招用的太倉促,再加上重
甲拳轟擊的內傷太沉重,他委實需要時間回氣。但目前沒辦法逗留太久,萬一老莫
調人來追擊,自己就麻煩了。

  於是用個十秒把體內的氣息調整,邊緣站起身,就要往出城通道行去,在這個
時候,他感覺到身後殺氣湧來。但應該不是什麼高手,因為殺氣暴露的太早,高手
只會在下手的那一瞬間暴露殺氣。

  轉身、推掌、奪劍,三個動作一氣喝成,轉眼間,偷襲者被自己的劍抵住了脖
子。

  「邊、邊大哥,不要殺我……」這個偷襲者,赫然就是開戰之後,不知道躲到
哪裡去的志成。

  「跪下。」

  嚇到快尿褲子的志成,很乖巧的聽從命令,雙膝落地,邊緣走到他的身後,像
是個要處決犯人的劊子手:「為什麼要出賣我。」

  「不要殺我啊,邊大哥,求求你!」

  「回答我的問題。」手上用勁,割破志成頸部些許皮肉。

  「唉唷!我答、我答……請你不要殺我…」志成差點以為自己的腦袋會被割下
:「我是不得已的,邊大哥,在軍中,很多跟我一起考進去同僚,因為背景好的關
係,結訓之後就是高等軍官了,而我卻是個低等軍官,我不服氣,我的能力也不比
人差,為什麼人家官階可以比我高。」

  「所以……你想藉著我去邀功?」

  「我知道我錯了……邊大哥,你原諒我,求求你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剛剛已經給過你了,當我和他們開打的時候,你已經可以走的遠遠,我不
會追殺你,但你偏偏犯賤,看我氣衰體弱,想來個趁人之危,你說這是我的錯嗎?
我沒有給過你機會嗎?」

  「我真的知道我錯了,再給我第二次機會,邊大哥!」

  「錯了,還想要有第二次機會?」邊緣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邊緣笑中帶淚,想起自己二十六年的人生裡,與機會這個名詞是如何的絕緣。

  父親作錯事的時候,沒人給過父親機會!

  母親作錯事的時候,沒人給過母親機會!

  自己作錯事的時候,更沒人給過自己機會!

  就連沒作錯事的妹妹和大小姐,也沒人給過她們機會!

  而這個出賣自己的小子,居然要求自己給他機會?哈哈!哈哈哈───!

  「人不能作錯事,沒有人會給你機會。」

  「邊大哥,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志成聲淚俱下。

  邊緣持劍的手在顫抖著,他有太多理由不給這個出賣自己的小子機會,但同
時,他的心底也響起了隊長的聲音,呢喃著告訴他,這個出賣自己的小子,未來
前途是多麼的美好,自己這一劍斬下去,將葬送多少期盼。

  萬般滋味湧上心頭,紛亂的思緒迴盪腦海,不知怎麼著,另一種想法,在邊
緣的腦海蔓延。

  如果,有人給父親機會的話……

  如果,有人給母親機會的話……

  自己,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呢?

  或者,人人都是需要第二次機會吧……

  「你聽著,志成。」將劍鋒從志成的脖子移開:「我要為你作一件事,一件
我從來沒為別人作過,而別人也沒為我作過的事,我……我要給你機會,我要給你
第二次機會,你最好珍惜這個機會,聽懂了嗎?」

  「懂懂懂!」志成磕頭如搗蒜:「感謝你,邊大哥,感謝您賜我重生!太感
謝您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也不敢或忘。」

  「哼!得了吧!你真是塊適合當官的材料。」

  把鐵劍隨手甩去,不再理會拼命磕頭的志成,撿起野邃牙,邊緣走出城門,
從這一刻起,他將開始尋找自己人生的第二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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