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監說讓大家等那麼久,好歹po點東西上來
  請大家別聲張喔,不然會被出版社罵...|||(因為我還沒交稿...)

  9-1 磐石余衍

  骨骼與經脈持續發出異響,渾身不停地經攣,梅碩以近乎羊癲瘋發作的姿態跌落地表,並且在落地的那一瞬間陷入休克。

  馬太關氣牢失去意念加持隨即煙消雲散,狼人們重獲自由,在動物保護主義而言這是好事,但在人身安全保障來說這很糟糕,因為梅碩就躺在六步的距離之內,就算一步走一秒,狼人們也能在第七步享用這頓天上掉下來的晚餐。

  文思敏捷的才子或者能夠七步成詩,靈遙堂的院士卻沒辦法七步援救,他們雖然已經現身總動員,但全被獸人高手攔在廣場外圍展開一對一的殊死戰,勝負輸贏姑且不去臆測,反正結果不可能在五分鐘又或者十分鐘之內產生。

  而梅碩連一分鐘都等不了。

  沒有人能夠搶先狼人到達梅碩身邊,就連最早奔出的約瑟夫也不行,當然,如果使用鬥氣的話,則又是另外一回事,凍魔道的滑步『履薄冰』是能夠與昂渾族的『擎王籙』還有敏迅族的『閃無極』比快的另類身法,以雪氣鋪陳冰之道路,衝刺帶滑行,省力神速。

  可惜約瑟夫的獸人身分一向都是必須隱瞞的真相,他的凍魔道再怎麼登峰造極都不能拿出來現,神恩海的身法飄逸有餘但靈動不足,速度更是差強人意,約瑟夫運作至極限也快不到哪裡去。

  一名別外洞天的矮胖高手飛撲過來攔截,衝壓逼人,破風聲猶如渦輪引擎般隆隆作響,可知是蓄集十成功力的殺招,觀那四肢伏地的姿態,還有兩腮鼓脹的呼吸法,約瑟夫一眼認出該人來歷,冷冷道破對方族別。

  「聚寶族…」

  約瑟夫自詡不會傷在這種程度的衝撞之下,但問題是,速度一定會被拖慢,他覺得自己已經夠慢,此刻狼人的口水都已經能夠滴到梅碩臉上,要是再慢上一線的話,就只能幫梅碩檢骨了。

  所幸他熟知聚寶族的習性,不打算接招更不打算閃避,維持著直線衝刺,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十元硬幣,隨手往左側扔去。

  「哇喔──!」聚寶族獸人發出歡呼聲,就像狗看到肥肉般不顧一切,把本來的目標置諸腦後,身形緊急轉彎,朝著硬幣追了過去。

  「這些錢鬼永遠都不會長進…」約瑟夫微微嘆氣,該族成員都是一毛不拔的守財奴,但有趣的是,他們並不癡迷於賺錢,也沒有作生意的天分,更不會規劃長遠的發財大計,事實上,一份薪水就夠他們滿足,但是對於曝露在眼前的財富與珠寶,他們完全沒有抵抗力,總之他們看到錢就想要,沒看到就不會有事。

  排除障礙之後,約瑟夫持續衝刺,綜觀局面而言這實在沒啥意義,狼人的尖牙距離梅碩只剩幾公分,而他距離梅碩卻還差幾十公尺,無論狂奔與否都是救之不及,明知徒勞無功為什麼還要努力?

  因為熱血嗎?

  不,沒有人會用那兩個字形容約瑟夫,對於上一輩太古遺族而言,約瑟夫是個可怕的災難,他絕頂聰明、膽大包天,但是喜怒無常、恣意妄為,不按牌離出牌,無法以常理度量,更沒有可能加以預測,從來沒有人猜得透他或者控制得了他────曾經很多強者集團以為自己可以,結果都是引狼入室,損失慘重甚至毀滅消失,就連百年堂以及別外洞天也不外如是。

  當年老不死對待約瑟夫呵護備至、寵愛有加,秘藏典籍任憑翻閱,靈器寶物任君挑選,還帶著他出席各類公眾場合,只要約瑟夫點頭,老不死就會退位讓賢,可以說是掏心掏肺視如己出,可是老不死得到什麼樣的回報?

  背叛!

  約瑟夫連聲招呼也沒打,殺傷執事要員,帶走珍貴秘笈,還放火燒掉別外洞天的總部,從此杳然無蹤。

  事情發生之後,原本就是個暴君的老不死變得更加乖戾,滿腔怒火無處宣洩,便指使徒眾興風作浪供他取樂,除了迫害人類以外,也挑釁各大族群,當他在氣頭上的時候就連百年堂也不敢說些甚麼,結果造成無數的衝突與死亡,直到老不死厭倦了才有所停歇,就因果報應而言,這些罪業都該算在約瑟夫頭上。

  無論如何,約瑟夫的性格特質裡毫無熱血可言,冷血或許還貼切得多,而且他城府險峻、智比天高,一舉一動俱皆深思熟慮,採取無謀舉動的機率遠低於百分之零點一。

  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要趕到梅碩身邊,他的目的在於把距離縮短到三十公尺以內──超過這個範圍,他的奇異榮耀發招精準度就會有所偏差,當然,如果是使用鬥氣的話,範圍擴大到十倍也不成問題。

  此刻,約瑟夫已經進入有把握的範圍。

  「給我靜下來!」

  中指隔空直戳,白銀指風在眨眼之間穿越數十公尺點中梅碩的腰際,受者如遭雷擊,抽蓄的身體嗄然頓住,霸道的勁氣傾洩而出,靠最近的四隻狼人可真是倒大楣,吸收了再修行一輩子也承擔不起的劇烈能量,還來不及慘叫便爆體而亡,化為四蓬血雨隨風飄散,連渣也不剩。

  治療梅碩與擺平狼人原本是兩件事,而約瑟夫卻能以他超塵拔俗的智慧與修為合併解決,一縷指風看似簡單,其實大有學問,如果不曾深入鑽研人類與太古遺族的生理結構以及運功法門,再怎麼神準出手都是無用武之地。這就是所謂的超頂級強者了!心、氣、略的磨練都到達了極致,就算隱藏實力仍然無可挑剔。

  不過,就算是強到這種地步,也還是會有所疑惑。

  一個再過不久,就會有答案的疑惑…

  【獸王勁比較好辦,疏通就沒事了,但是聖氣與本體結合較為密切,得多費些功夫才能安撫,第二階段出現排斥現象並不奇怪,只是,法肯達跟凱札斯坦的靈魂因子真的有可能完全融合嗎?兩股南轅北轍的力量發展到極致真能產生渾流效應嗎?】

  ◎◎◎

  兩千年前,史上最可怕的獸人陷入瘋狂大開殺戒,當時世上強者無人能夠攖其鋒銳、傷其分毫,太古遺族最強的獸王法肯達,與教廷最強的聖者凱札斯坦也都先後作出嘗試,俱皆無功而返,但在後關頭,他倆人破釜沉舟,捐棄一切成見,以大智大勇聯手出擊,發揮出一加一大於三的效果,重創了無可匹敵的獸。

  那獸在他們的痛擊下恢復了理智,看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頓覺罪孽深重,決意自戕,在他了斷之前,說了很無奈的一番話。

  「兩千年之後,我將重返塵世,這不是威脅、也不是恐嚇、更不是預言,這只是命運而已,是我的命運,也是世界的命運,是無可抗拒的規則,也是不能違背的定律,就像日昇月落、就像風起雲湧……」

  「我也不希望這一身瘋蠻再度屠戮天下人,但這不是我能夠決定的,就像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讓這麼多生命消失一樣,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作為一條打不死的可憐蟲,我比你們更加無奈。自太古以降,我的生命致力於尋求某個不得而知的解脫,為此,你們無法想像我來回塵世多少次?環遊世界又是多少次?」

  「但那都已經不重要,因為這一次,我在你們身上看見希望。雖然是那麼樣的渺小,彷彿一吹就滅,但你們確實在我虛無的旅程中點起一盞明燈,請接受我對於你們的敬佩,因為我真的非常感動,數萬年來,沒有人可以像你們這般傷害我。」

  「如果你們的合作能夠更加精進,到達合而為一的境界,說不定,或者,能夠給予我致命的打擊,可惜的是,因為無聊的尊嚴、種族、立場、以及信念,你們永遠到不了那種境界,更可惜的是,你們活不過今天。」

  「我願意竭盡所能支撐你們活下去,但你們氣數已盡,就算治好你們的傷勢,仍然挽救不了你們的性命,而我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令你們的努力不至於白費。我將教導你們複製靈魂模組的秘法,後世將可藉此延續你們的成就,足足有兩千年的時間讓他們去研究,如果這還不能夠發揚光大,也只能怪他們自己不夠爭氣。」

  語畢,無可匹敵的獸長嘆一聲,就此灰飛煙滅,同一時間,複製靈魂模組的祕法也經由靈波輸進獸王以及聖者的腦海,他們清楚感受到那獸的誠意,但也了解此事不好傳予第三人知曉,所以宣稱祕法是死前通靈的領悟。於是,兩院得到了兩位時代巨擘的靈魂模組,開始了長達兩千年的祕密研究。

  時光一點一滴流逝,淌成歷史的長河,飛機大砲發明了,軍艦坦克問世了,就連太空旅行都已經不再是夢想,兩千年的時限眼看著就要到期,但兩院融合偉人靈魂的研究卻一直沒有突破性的發展。

  那其實並不奇怪,這項計畫需要結合人類與太古遺族雙方面的智慧才有可能成功,教廷卻只想憑藉人類單方面的資源去完成,那當然是無從入手而且困難重重。兩院足足蠢了兩千年都沒有覺悟,直到約瑟夫帶著從別外洞天搶來的逾限魔法加入,這個計畫才驟然綻放曙光。

  這道曙光來得又急又快,只用了一年的時間,淤塞兩千年的難題便迎刃而解,當眾人都還在驚訝與讚嘆的時候,成果已經出爐

  那個成果就是──梅碩。

  ◎◎◎

  身為梅碩誕生計畫的主要推手,約瑟夫早在二十年前便評估過各個階段可能產生的變異,像今天這樣子的走火入魔完全在意料之內,狀況排除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只見他接連發出數縷指風,每一指都準確命中梅碩肢體要穴,每一指也都令梅碩浮空而起,到了第六指的時候,梅碩已經離地兩公尺 ,此時約瑟夫來到他的正下方,一手擒住後頸,一手扣緊尾椎,以霸王舉鼎的姿態輸入奇異榮耀,重建梅碩體內的秩序。

  不過,這個治療手法顯然毫不溫柔,。

  「噎啊───!」

  梅碩猛然痛醒,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約瑟夫恍若未聞,勁道持續輸出也逐漸增幅,梅碩口吐白沫,痛到極限便昏迷,昏沒幾秒又痛醒,無間地獄般的循環,在他第六度昏迷之後,約瑟夫總算罷手。

  廣場上劇戰方酣,約瑟夫沒興趣和別外洞天正面衝突,一肩扛起死豬般的梅碩,展開身法脫離北橫之星,就在即將突破最外圍的時候,聚寶族高手又撞了過來。

  「給你十元還不夠嗎?貪心……活該為了幾塊錢賣命。」約瑟夫看也不看,照例拋出一枚硬幣。

  這招依然有用嗎?

  是的,萬試萬靈,聚寶族高手很歡愉的又追過去。

  這真是可悲極了……

  ◎◎◎

  付出過路費之後,約瑟夫扛著畢生心血消失在北橫公路漆黑的夜色裡,他營救了梅碩也清理了狼人,感覺上似乎戰功彪炳,實際上卻一文不值,他的所作所為對於靈遙堂解放拓旡少主的任務毫無助益,就全面戰局而言充其量只是一段小插曲。不過,有趣的是,他的登場無關痛癢,退場卻造成重大影響,因為──余衍終於可以介入戰局。

  截至目前為止,余衍雖然也有加入混戰,卻只守不攻虛應了事,心神全部注意著約瑟夫的救援行動,只要老友顯現出迫不得已發動鬥氣的跡象,隨時就要趕過去支援,在他的輕重緩急順序裡,保密約瑟夫的身分比儘快完成任務更重要,否則的話,跟他交戰的這個獸人修為儘管不俗,卻沒有可能在已經入選元老院的余衍手底撐過三分鐘。

  而余衍既然已經可以專心應戰,這個獸人當然也該撐不下去。

  「山灸族的拜卡尼,洗劫銀樓八間,殺人十九名。」余衍幾乎認得所有被通緝的獸人以及他們的罪行,柔聲問道:「你‧願意悔改嗎?」

  這真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改您娘啦!」拜卡尼惡兮兮吼罵。

  山灸族獸人擅長近身肉搏,身體表面任何一個毛細孔都能擠出針刺,令人防不勝防,拜卡尼尤其喜歡在一開始偽裝成正派拳腳過招,等到對方與自己實體接觸,才驟然放出暗刺傷人,那種鄙行通常都能順利得手,可是今次真是踢到鐵板,和余衍纏戰十幾分鐘,嘗試過從許多部位伸出暗刺,但無論角度如何刁鑽,發難如何猝然,都被余衍大巧若拙的變招挪開,搞得他滿頭大汗。

  「這種事情要仔細想想再回答會比較好。」余衍頗為對方著想:「動手動腳很難思考,先停一停吧。」

  言罷,余衍的右手從激烈的搏擊攻防中抽離出來,樸實緩慢地往拜卡尼胸前按去,後者大驚失色,這一手對他而言彷彿天外飛來,剛剛明明還在你來我往,怎麼忽然間就被突破所有防禦?更可怕的是這隻手掌不住在漲大,撲天蓋地填滿視線,掌紋就像是漁網般迎面而來。

  ──那其實是拜卡尼的錯覺!

  神恩海武學不乏強化肉體的招數,但全都正直中庸不至於突變,余衍的手掌「不會」也「不可能」變大,真正能夠變大的,只有他的精神、他的意念、以及他的磁場。拜卡尼無論身心都被余衍的強大給震懾,無法抗拒、無法防禦、更無法閃避,唯一能做的,只有交叉雙手保護自己。

  這情形就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動物毫無抵抗能力等待掠食者咬過來,余衍的手掌沒有遭遇任何阻礙,直接了當按到拜卡尼雙手交叉處。看起來按得很輕,感覺上也沒有壓力,但拜卡尼清楚知道,除非對方把手移開,否則自己再也動不了。

  「好了,再回答一次吧。」余衍不厭其煩的再問,神恩海出身的人總是不介意多問。

  「一百次也一樣,改您娘啦!」

  拜卡尼不愧是教廷通緝在案的獸人,就算已經成為鉆板上的肉,仍然兇性不改,懷抱不成功便成仁的態度,運聚十成功力,上半身幾萬個毛細孔逼出暗刺。

  近距離突襲沒有任何走避的餘地,數萬根細若汗毛的鋼刺剎那間遮蔽了余衍,這是何其凶險的局面,如果照單全收,中招的慘狀已經不是普通馬蜂窩足以形容,非得說是「奈米馬蜂窩」才夠傳神。

  不過,余衍並不需要那些形容詞。

  『摩西分水訣!』

  白銀光芒燦爛余衍全身,神聖而莊嚴,數萬隻鋼刺彷彿有了靈性般左右分開,規規矩矩從兩旁環繞過去,連余衍的衣角也沒有擦傷。

  曾經分開紅海的絕招在余衍使來是護體勁的型態,比起約瑟夫的手刀型態高明不知凡幾,但那並不代表前者強於後者,只證明余衍批評約瑟夫的半桶水確有根據,但話說回來,那也沒什麼好自豪,約瑟夫畢竟是獸人,先天體質修練教廷武學就有許多限制,院士跟獸人比較奇異榮耀的高低未免也太無聊。

  「那好吧,既然執意下地獄,我也沒有理由從中作梗,但記住,如果受不了業火的煎熬,只要虔誠禱告,衷心悔改,通往天國的階梯隨時為你堆砌。阿們。」

  口中一聲讚美天父,余衍重掌下壓。

  骨折之聲連串響起,紫色的血肉飛散濺離,山灸族的拜卡尼整個人崁進水泥地面,就這樣活生生被余衍單手壓死,結束了搶匪人生。

  ◎◎◎

  環顧全場,除了余衍以外,靈遙堂院士通通陷入苦戰,守護北橫之星的太古遺族沒有一個是庸手,靈遙堂方面卻是強弱皆有,就平均水準而言實在差人一截,但那沒什麼好羞恥的,教廷團隊講求能力分工,地方分部常態編制沒有必要每一個都是戰鬥機器,一場誅獸需要的不只是戰士而已,醫療支援、陣法支援也很重要,避免普通人遭殃更重要,繁多的雜務只有分工合作才能水到渠成。

  今天這種場面本來就不是地方分部能夠硬吃下來,就算是換成特種騎士團那種專為攻堅殺伐而組織的隊伍上場也必然得付出某種程度的犧牲才能擺平,靈遙堂已經作的很好了,截至此刻還未有人敗陣倒地,儘管那只是時間問題,但拖的越久就越顯現出氣魄,縱然慘淡收場也不會壞了教廷的威名。

  余衍對於屬下的表現感到很滿意,不過他也知道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也許絡腮鬍讓他看起來剛強豪邁,但他的內心纖細重感情,折損任何一名部屬都會內疚萬分。綜論眼前形勢,姑且不論北橫之星主樓還潛藏多少獸人高手,光是檯面上這些人就已經超出靈遙堂所能負荷,如果約瑟夫還在的話,大可以跟他聯手演一場喋血雙雄,但現在約瑟夫已經跑掉老遠,此話自是再也休提。

  無論如何,想要達成任務已經是不可能,余衍並不執著這一點,敗無所謂,但不能輸得太慘,保障部屬安全撤退也是一種勝利。

  想到這裡,靈遙堂主事者作出了決定。

  「大家聽好,我宣布任務失敗,從現在開始,戰鬥目的以安全撤離為主要考量,我知道你們很辛苦,也知道你們都累垮了,但是請繼續撐下去,我會分別協助你們脫身,在我到達你們身邊之前,不准放空更不准放棄,無論如何都要給我活下去,明天早餐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缺席,聽到了沒有!」

  這番指令說的很小聲,透過咒文傳送到耳裡卻是鏗鏘有力,激戰中的院士沒有一位能夠抽空回答,但表情全都轉而堅定,顯然心中答覆都是肯定的。儘管他們從未見識過主事者出手,卻無礙他們對於主事者的信賴,準元老的頭銜帶給他們無比信心,兩院的考核制度是非常嚴格的,並非武功高強才可以晉升元老,不過,如果沒有學術背景卻能夠問鼎元老院,就代表手底硬悍到不行。

  余衍在解譯古文方面貢獻良多,但那算不上是兩院所謂「有戰略價值」的學術成就,他的準元老資格跟那種事情無關,之所以受到拔擢──只因為他是神恩海青壯輩名列首三甲的高手。

  同時,也是唯一出身神恩海卻執掌過「神威獄刑具武裝特種騎士團」的人。

  ◎◎◎

  所謂救人先救急,戰況吃緊的院士優先搶救,余衍嚴正的雙眼掃過全場,所有部屬的優勝劣敗瞭然於心。

  白亞哥對上夜嚎族的白牙,前者是靈遙堂的精英,後者是擁有銀狼稱號的夜嚎族新世代最強者,兩邊都是一流好手,高水準對決格外好看,白亞哥的山雨槍又快又準,槍影錯落如急雨,白牙的手腳功夫了得,拳腿彷彿蝶舞蜂針,人影跟槍影戰成一團,勢均力敵、難分難解,雙方都覺得這是一場硬仗。

  索拿夫跟伊里斯基的情況則軟很多,他們的敵人並不弱,卻稱不上是強者,這使得他們一直佔住上風,不過,獲勝還言之過早,對方卑鄙招數層出不窮,一不小心也有可能陰溝裡翻船,全神貫注穩札穩打方是致勝之道。

  漢斯遇上一個很麻煩的對手,這個人就是彩虹暗殺組唯一倖存者紫雷,全體組員都被漢斯給宰掉,唯獨他逃出升天。彩虹七人間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親,攜手打拼、生死與共,當日他已經準備好要跟大家一起死,但其他人都叫他走,甚至挨了致命傷也要把他推開,他幾乎是含著血淚逃離現場。

  從那天開始,六個兄弟為自己犧牲的臉孔像是亡靈般不時浮現,紫雷矢志報仇,極端的自責與內咎促使他進行慘無人道的修練,別外洞天裡多的是偏門奧義與特效禁藥,能夠在短期內激發潛能提升功力,問題是對身體有害,而且多半危害腦神經,所謂腦殘沒藥醫,代價實在可怕,發明這些東西的人全都下場悽零,不是慘死就是發瘋,再怎麼凶惡的罪犯也不想冒著變成白痴或神經病的風險換取力量。

  紫雷並不凶惡,正因為如此,他義無反顧!

  這些日子以來的偏門鍛鍊讓紫雷體重暴增、身高拉長,鼓漲的肌肉彷彿飽滿氣球,通紅的色澤充滿了爆發力,整個人如同憤怒金剛般矗立。漢斯的記性算是很不錯,但壓根認不出來這個大塊頭就是彩虹的漏網之魚,印象中該是個瘦弱小子才對,若不是他親口提起,恐怕永遠都不會產生聯想。

  作為一個院士,尋仇這種事情司空見慣,只是,還真沒遇過半年內增強變壯的例子,紫雷修為本來就是彩虹之冠,當時漢斯就已經覺得他最棘手,現在功力三級跳之後更是不得了,但那還不是最頭痛的部分,紫雷的鬥氣雖然大幅度成長,卻還不至於力壓漢斯,他的戰鬥能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戰鬥模式。

  絲毫無懼於生死,招招以命換命,而且痛覺神經已經麻痺,今時今日的紫雷變成一個耐打的怪物,這對於漢斯來說非常不利,雙方面力量接近,只能以速度取勝,不斷移動伺機出招,一但得手立即飄開,不過,再怎麼快捷的身法攻擊的時候也會露出破綻,紫雷無論何處受傷都不痛不癢,中招的同時抓住反擊機會,他身上被鑽針插了多少個洞也意味著漢斯吃了多少記重擊,非常不樂觀的消耗戰,漢斯攻勢越漸保守,他已經吃不消了,既然出招等於中招,那暫時就以閃避為主,否則縱然擺平紫雷他也去掉半條命。

  總括來說,男性院士不是略佔上風就是僵持不下,一時半刻還談不上危險,女性院士那邊卻糟糕許多,剛開始三打二勉強維持平盤,可惜好景不長,約瑟夫走了之後聚寶族獸人加入這邊戰團,三對三情況下她們討不了好,完全兵敗如山倒。

  女性在教廷並不是弱者代名詞,否則神威獄掌院「貝妲」也不可能把五大強者之一打成肺澇鬼,兩院的女性戰士或者不多,平均表現卻不會輸給男性戰士。

  王茵、培妮蕾爾、席絲蒂之所以打得這麼難看,只因為她們都不是戰士。

  顯然她們三位都很危急,該先救哪一個呢?

  余衍其實並沒有多加考慮,他有本事一起救。

  「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殺死我的部屬!」

  大聲說出這句十分具有領導者氣概的台詞,余衍爆發強大氣勢,在場敵人全都為之一震,但奇怪的是,只有正在攻擊女性院士的獸人反應比較大,他們感覺殺氣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那份沉重的壓迫令他們產生隨時會被殺死的恐懼,迫使他們不得不拋下手邊戰事,轉身回襲余衍。

  舉凡鬥氣超過十級、奇異榮耀超過七層的獸人以及人類強者都能夠以有若實質的殺氣影響生物,不過,殺氣同時間可以瀰漫於不同對象,殺意同時間卻只能集中於一個對象,三個獸人都以為殺意針對的是自己,這就代表余衍的神恩海心法已經練到化萬的境地。

  很多人都知道神恩海的武學心法分為四個階層,但很多人都不曉得的是,這四個階層用一句話就能做出總結。

  「不過就是一段聚合與擴散的過程罷了。」

  此語出自著名聖人同時也是著名武者的『凱札斯坦』之口,他十七歲的時候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十八歲的時候卻已經學會神恩海所有武功,一年時間完成其他人一輩子也做不來的事,紀錄前無古人恐怕也是後無來者。

  他還為每個階段分別作出註解:

  凝心──集中所有心力提煉精神到一個純粹的意念。

  釋形──意念產生變化,擺脫束縛與框架,是個什麼,也不是什麼。

  化萬──意念膨脹分裂,延伸天地玄黃,充滿宇宙洪荒,什麼都是,也什麼都不是。

  冥合──意念回流壓縮,能量無限大,質量無限小、一粒沙中見世界,一朵野花天堂現。

  對於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而言,這段過程或者真的很簡單,但如果套用在其他院士身上,那就只能搖頭苦笑。神恩海心法公認艱深難懂,終生停留在初階的院士比比皆是,能夠進階者那真是百中選一,可以融會貫通整部心法者,據說一個世代從來不會超過六個人。

  余衍是否已經佔去其中一個名額,那還很難說,除非主動展示,否則旁人難以臆測,唯一個可以確定的是,他至少已經佔據「半個」名額。

  ◎◎◎

  正面,聚寶族人飛撲鐵頭。

  左邊,阡陌族人俯衝雙拳。

  右邊,黑面族人側身衝撞。

  回襲余衍的三位獸人都採用突進式攻擊,看起來策劃有術,其實只是湊巧,剛好三支種族的武技都偏向剛猛,才會如此有志一同。

  就像疾駛而來的火車頭、又像是煞車失靈的貨櫃車,三位獸人的撞擊力擋者披靡,單單一人便足以撞倒便利商店,三人聯合起來就連公寓也得應聲倒下,面對這種毫無大腦的破壞力,稍微有點智謀的高手都會選擇暫避其鋒,針對此類招數有去無回的缺點繞到後方給予痛擊。

  而真正聰明的高手則會想辦法引其互撞,只有蠢到家的笨蛋才會站在原地抵擋。

  以職位來說余衍應該是個聰明人,否則沒有可能入席元老院,但他應付三位獸人的做法卻讓人覺得他是傻瓜。一步不動等著對方撞過來,這也就算了,竟然連舉手防禦的動作也沒做,他到底在想什麼?

  「等到最後那瞬間才跳開,讓三位獸人撞成一團嗎?」席絲蒂遠遠研判,那的確是有勇有謀之輩才敢使用的戰術。

  旁觀的女性院士都相信余衍是抱持那般想法。

  但她們顯然錯了,余衍始終沒想過要躲。

  「磅!」、「磅!」、「磅!」

  爆炸般的撞擊以些微差距先後殺至,聚寶族人的額頭印在余衍胸口,阡陌族人的雙拳打中余衍左肩,黑面族人的側身憾在余衍右臂。在場所有旁觀者包括靈遙堂在內,都直覺認定余衍吃了大虧,但事實上,圍攻余衍的三位獸人卻是有苦自己知。

  彷彿撞上一堵銅牆鐵壁,根本不能動搖其分毫,鬥氣送不進去還算小事,撞擊所產生的反震力完全回餽那可真不是開玩笑的,馬上七孔流血、五內俱傷,最慘的是余衍身上發出詭異吸扯力粘住他們的肢體,令他們陷入進退維谷的窘境。

  「聚寶族的王聲洋,殘殺兒童六名;阡陌族的洪陸齊,謀殺農夫三名;黑面族的盧福海,破壞屠宰場三十間。你們……」余衍照例要問:「願意悔改嗎?」

  這真是多餘問答,別外洞天出了名的不會向人類投降,老不死嚴命再三,如果有誰違背這一點,刑堂會帶給他一年份的豪華痛苦。所以山灸族的拜卡尼才會視死如歸,比起違令之後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在敵人手上顯然是舒適許多。

  余衍心底也明白這三個傢伙不可能接受悔改,但標準流程就是標準流程,身為主管的他如果敷衍了事,又怎麼能帶領下屬?說他官僚也好,古板也罷,總之標準流程就是不能省略。

  「辦不到!該死的狗雜碎!」

  只有黑面族的盧福海應聲答話,沒有問候余衍老母顯然比拜卡尼有品許多,語畢隨即溢出一大口紫紅色鮮血,內傷沉重還強行提升鬥氣,傷勢當然只會更加嚴重,但他沒有選擇,如果能夠擺脫余衍的吸扯,還抓得住一線生機,否則就真的只能等死。其他兩人也抱持相同想法,三人一起吐血把鬥氣催運到極限,連獸變徵都被逼了出來。

  王聲洋的臉頰像是氣球般鼓脹、洪陸齊的太陽穴冒出彎刀般牛角、盧福海的臉色由白轉灰,又由灰轉黑,那是猶如鍋底般的焦黑,包青天看了都要自嘆不如。

  獸變徵展現,力量越級提升,原本牢牢黏死的肢體開始有了震顫,三人心底狂喜,曉得脫身有望,紛紛大聲嘶吼,更加死命地鼓催鬥氣!

  「啊────喔喔喔喔喔喔!」

  也不知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又或者余衍有心放水,竟然真的被他們給掙脫。三人後退五步,稍稍喘息,顧不得已經吐出多少口鮮血,重整氣脈再度上前圍攻。

  「受死吧!狗腿!」

  「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要你碎屍萬段!」

  三位獸人都處於鬥氣頂峰,整體威能比之前強化兩成,他們刻意調整腳步,彼此配合,幾乎同時間擊中余衍。 

  得手並不驚訝,奇怪的是毫無反震力,這到底是?

  盧福海等人還在思考,余衍嚴正的雙眼爆出精芒,神聖的白銀光輝以他為中心擴散,三公尺內的人事物全被刺眼的璀璨給淹沒。

  約莫五秒鐘過去,光輝逝斂,神父與獸人再度出現,戰況有了戲劇性轉變。

  余衍上衣爆裂,露出壯碩的肌肉,形象有如熾天使下凡,腳踩盧福海的頭顱,雙手掐著王聲洋以及洪陸齊的咽喉將他們離地提起,顯然已經取得最終勝利。

  旁觀的女性院士全都目不轉睛盯著這邊瞧,注意的並不是主管的勝負,而是主管毫無遮掩的背部。

  寬闊的後背泛漾神聖光芒,白銀線條擘畫出一個填滿背部的十字架。

  施展兩院武功浮現神聖印記屬於正常現象,這點並不奇怪,問題在於余衍背部的圖案並不是一般尋常十字架。

  那是一個「倒放」十字架。

  怎麼會!?

  怎麼會是一個褻瀆教會的圖案?

  不,不是的,倒十字一點都不邪惡,正好相反的是,它象徵著耶穌首徒「聖彼得」

  ◎◎◎

  聖彼得原名西門,在兄弟安得烈的介紹下拜見主耶穌。

  耶穌看見他就說:「西門,你要改名成彼得。」

  於是,西門就變成了彼得。

  彼得這個人未被主耶穌改造前如同未經雕琢的石頭般粗糙不堪,他難當大任,衝動多嘴愛出風頭,自以為是主耶穌門徒的代表,活在自己天真的世界裡,常常讓人感到擔心,耶穌對他多番責備並且嚴格教導,然而他的天真不只是缺點,其實也可以算是優點,他非常率直真誠,沒有絲毫的詭詐,主耶穌對他的管教通通順服接受。

  在眾門徒當中,彼得可以說是最愛耶穌的一位。

  耶穌被逮捕前對彼得預言:「雞啼以前,你會有三次不認我。」後者當場信誓旦旦為主犧牲的決心,揚言自己絕對不可能是那種人,但後來事實卻否定了這一點。

  耶穌接受公審的時候,彼得因為恐懼與軟弱三次不認主,還跑到外面去痛哭,這不能怪他,彼得本來就是個單純的人,他並非無恥,只不過一時之間嚇壞了。這件事情彼得引以為憾,日後他在羅馬殉道要被釘上十字架時,主動要求行刑者把他倒掛,因為他自覺配不上主耶穌。

  所以倒十字才會代表聖彼得。

  值得一提的是,教廷認為彼得是耶穌基督所揀選的第一任「教宗」。

  ◎◎◎

  望著余衍壯碩的後背肌,王茵佩服萬分:「這就是神父自創的護體玄功『磐石彼得』,我慕名以久,想不到今天竟然有幸得睹。」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培妮蕾爾仰慕的說:「據說無人能破,神父就是因此而被稱為磐石余衍。」

  「還以為傳聞過分誇大,親眼見識過才知道名不虛傳。」席絲蒂嘆為觀止:「連續承受幾番強大撞擊都沒事,真的無懈可擊。」

  女性院士像是閒聊八卦般三言兩語討論著,余衍在兩院實在是一個傳奇人物,出身神恩海卻能夠執掌神威獄特種騎士團,封印還未揭除卻能夠單槍匹馬拿下嗜血獸人,居功厥偉卻遠離權力核心遠調地方分部,而最讓眾院士津津樂道的,是他自創不可能武技「磐石彼得」。

  這項武技脫胎自使徒令三大絕招之一「彼得慟」,之所以被喻為不可能,是因為使徒令最後三招如果沒有領悟神恩海心法的最高境界是沒有作用的,但余衍當年偏偏不信邪,憑藉第二階修為硬上這高不可攀的絕招,儘管終究還是失敗,卻在過程中得到啟發,造就磐石彼得這部曠世奇功,教人怎能不為之歎服。

  這也就是為什麼很多人會認為余衍佔據最高境界半個名額的理由,他必定已經領悟冥合歸虛的某些部分,雖不中亦不遠矣,否則沒可能創得出磐石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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