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像夢一樣

  靈遙堂的情蒐工作並不順利,兩大工作群組俱皆無功而返。暴力討債組在街上逮了六個人問話,打斷五隻手、四條腿、十一根肋骨、二十三顆牙,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賠償受害者巨額醫藥費壓驚之後,一干神職流氓便返回覆命。

  親切拜訪組走遍半個城區,預計探訪九名輩分頂天的獸人長老,但也不知長老們是蓄意閃躲又或者另有蹊蹺,竟然有八位不在家(因為都集合到動物園當陪審團去了),而唯一訪問到的那位又是沼圖族惡名昭彰的色老頭,查不到情報也就算了,屁股還被偷捏好幾把,真是虧大了。

  「那個老色狼必須付出代價。」王茵氣憤地向主管陳情。

  「不行,那會引起種族糾紛,」滿嘴落腮鬍的主管理智否決。

  「我只要五隻手指頭就好。」

  「不行。」

  「四隻?」

  「不行。」

  「三隻?」

  「夠了,這不是數量的問題,請妳放棄討價還價!」

  「為什麼?難道我跟培妮蕾爾就白白讓人家摸了嗎?婦女權益在哪裡?」

  「不知道,反正不在我這裡。」

  余衍一點也不想在兩性平權方面交換意見,那種議題從工業革命以來已經吵了兩百五十年,而且至今看不到快要終結的跡象,就算再多耗個三百年大概也不會有共識。今天這個情況在他看來沒有什麼大不了,被摸個兩把又不會少塊肉,而且對方又是年屆古稀的老頭子,毛手毛腳頂多過過乾癮,都已經躺進棺材四分之三了,還能有多少日子好活?就可憐一下老人家吧!

  以上都是肺腑之言,不過,余衍始終沒有說出口,作為一個主管,他的形象必須公正賢明,偏頗的言論不能從他的嘴裡講出去,所以他維持保守的態度去應對,那很花時間,同時也很囉唆,簡直沒完沒了,好在最後一組人馬適時回來覆命,提供了中斷的契機,否則真不知道要講到什麼時候。

  「幸不辱命。」梅碩簡短有力的四個字意味著任務順利達成。

  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梅碩跟席絲蒂這個組合本來最不被大家所看好,一來他們年紀最輕,經驗不足導致事倍功半,二來里米特厲害的跟鬼一樣,沒有辦法以高壓手段逼供,如何套得出實話?但他們竟然能夠克服這些弱點進而完成任務,實在是令其他院士感到好奇,詳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而在聽完梅碩的敘述還有席絲蒂的諷刺之後,主管級以下院士大為搖頭。

  「唉呀!小子你被唬了!那個狗娘養的隨便丟張名片耍你玩。」

  主管級以上院士卻抱持相反意見:「稍安勿躁,我打個電話問問看。」

  問誰呢?當然是山裡的教會。

  山裡的傳教士耕耘地方數十年,出錢出力造橋鋪路辦教育,深得民心,在地方上一呼百諾,被視為再造父母,任何不尋常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的耳目。余衍借用梵蒂岡的名義徵詢最靠近北橫公路的福音教會,得到的答覆證明里米特所言非虛──前幾天有一架直昇機降落在北橫之星的廣場上,送來兩名不省人事的少年。

  「其中一名當然是菲亞斯,至於另外一人,想必是他的室友阿姆雷特。」漢斯頗為自負的猜道。

  白亞哥對於霸爵之子記憶猶新:「那小子莽撞不識時務,礙人好事被一併抓走並不奇怪,上次我們差點也那麼作,有趣的是,那天我們放他一馬,今天他還是成為階下囚,這就是所謂的性格決定命運吧!」
  
  「神父。」寡言的伊里斯基難得發問:「阿姆雷特也要順便打救嗎?」

  「看情況,如果能夠幫得上忙,助他脫困也無妨,但是如果不行,那就當作沒看到。」言盡於此,討論告一段落,余衍看了一下手錶:「好,我們出發!」

  ◎◎◎

  兩個小時之後,靈遙堂院士抵達北橫公路,他們搭乘十一人座小巴士,余衍負責開車,一路超速闖紅燈,把原本需要三小時的車程縮短,雖然途中沒有發生車禍,但是取締違規的鎂光燈閃了好幾次,罰單註定接不完,這對於赤字既久的靈遙堂財務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如果不是因為特別行動能夠得到全額補助,余衍絕對不肯這麼作。

  北橫沿線路燈稀少,而且並不連續,已經入夜的此刻僅得星光引路,無論遠方山林還是近端草叢通通一片漆黑,山裡的居民日落而息,遊客也基於安全理由早早打道回府,孤獨行駛在荒郊野外的靈遙堂巴士顯得十分寂寞,就像一隻落單的營火蟲。

  「差不多了,大家注意點。」余衍宣告此行正式進入備戰狀態。

  眾院士紛紛運功阻斷奇異榮耀的波長,以避免敵方陣營知感發達的高手有所警覺,這個動作的效果反應出個人修為的深淺,約瑟夫和余衍的存在感立即消失,就磁場能量而言完全成了隱形人;白亞哥只透露出些微體溫,還沒達到主管們那種徹底境地,但是已經極為難得;漢斯跟伊里斯基能夠緩衝心跳脈搏的震動,卻封閉不了體味的散發,他們平時與白亞哥齊名,現在看來應該還差上一截;王茵、培妮蕾爾、席絲蒂都只能把生命跡象減弱,沒有辦法完全隔絕任何一項,但那並不代表女孩子的練武天份比較差,而是因為她們還要分心鑽研咒術,不像男性院士那般專志武道。

  索拿夫跟梅碩算是特例,前者酷愛偷襲,在潛藏蹤跡方面下過苦工,奇異榮耀層次不如漢斯,隱蔽功夫卻能夠作到不輸白亞哥;後者的表現無法衡量修為,他簡直是另一個次元的生物,所有同僚都在極力封閉自己,他卻是放開自我與環境融唯一體,沒有隔絕任何生機,卻讓人難以辨別他的存在,效果之妙,較諸主管們亦不惶多讓。

  這孩子果然功力大進,約瑟夫暗暗點頭,看來第二階段進行的很成功。

  小巴士在距離北橫之星還有兩百公尺的路段停車,余衍拉手煞車熄火,通令眾院士下車。

  「散開,到指定地點駐留。」

  扣除主管不算,五男三女八個人拆成四組,展開身法秘密疾奔,佈局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蟄伏在北橫之星最外圍陰暗處,靜待主管進一步指示,不過他們大概有得等,因為主管還沒決定該怎麼開始,這也算不上是無能,只能說時間太趕,走一步算一步。

  席絲蒂跟梅碩再次被分為同一組,原本靜默兩無言,但是等太久了,很無聊,席絲蒂索性打破沉默,問一個好奇已久的問題。

  「喂,前陣子你去神威獄似乎待了很久。」

  「好像吧。」

  「什麼好像?你拖了兩個月才回來耶!」

  「感覺上並沒有那麼長……」

  「那實際上呢?」

  「實際上的確是兩個月。」

  「講話顛三倒四,那兩個月你到底作了什麼?」

  「我不知道。」

  「禁口令嗎?」

  「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梅碩的表情很迷惘:「就像,一場夢一樣。」

  「我看是你不想講吧,哼!」

  「不是那樣的,一開始的事情我還記得,貝妲修女帶我去到一個大窟窿,要我當場跳下去。」

  「多大?」 

  「比足球場還大,而且深不見底。」\

  「神威獄有這種地方?我怎麼從來沒有印象,難道是禁區?」席絲蒂略為沉吟了一會兒:「那你跳了嗎?」

  「能不跳嗎?」梅碩苦笑:「那可是以嚴厲出名的神威獄掌院所下達的直接諭令。」

  「沒把你摔死,看來也深不到哪裡去。」

  「那種事我就不能確定了。」

  「為什麼?」

  「我說了,就像夢一樣。」梅碩極力回想洞裡面所發生的一切:「有一隻黃金獅子在咆哮,吼聲穿透耳膜震撼我的腦海,我感到氣血翻騰,一陣天旋地轉,似乎在下墬,又彷彿在上昇,時間混亂的流逝,空間無序的縮張,我老邁又復青春,擴散又復聚合,沒有痛苦也沒有逾悅,不會結束也忘了開始,直到我大吼一聲,這才發現,原來我就是那隻黃金獅子。」

  「聽起來你跟我不像是屬於同一個教派。」席絲蒂眉頭輕蹙:「你是被某個羊頭神給迷惑了吧。」

  「妳不能理解我不怪妳,因為我自己也搞不懂。」

  聳聳肩,梅碩不再多言,集中眼力觀察北橫之星,這棟頗具特色的旅館樓高三層,基本上是矮寬型建築,拉長的體型彌補高度上的不足,能夠使用的面積不比五層樓旅館少,最搶眼的構造是矗立於屋頂的觀景塔樓,仿造電塔的外觀俐落乾脆,堅固卻不流於累贅,旅館本體加上塔樓總共高過六層樓,最頂端還豎插一顆碩大五角星,通體圍繞霓虹燈泡,在夜裡格外燦爛,不負其星辰之名。

  北橫之星的建構藍圖此刻攤在余衍眼前,這是有限時間裡他唯一能夠調到的有用資料,每次誅獸他都花費很多時間調查環境,甚至建立三維圖形作實境模擬,事先讓院士們熟悉環境,把不利條件降到最低,而今天顯然沒有那種閒空,準備工作一項也沒有做便緊急出動。

  而最令他頭疼的是,手中作為戰略根據的藍圖是八年前的原始文件,經驗法則告訴他,商業建築物的格局每五年必會大改,何況資料顯示旅館的經營權在這段時間易手三次之多,內部配置如果被改建至面目全非也不會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那也就是說,他手中的這張藍圖形同廢紙。

  「拉基!」嚷嚷著垃圾的別名,余衍把藍圖撕成兩半,揉作一團丟到漆黑的山溝裡。

  「別那麼沒水準行不行,沒聽過嗎?不帶走一花一樹,不留下一紙一物。」約瑟夫沙啞的聲音責備老友的沒品,太古遺族一向比人類愛好大自然:「青翠山林就是被你這種人破壞的。」

  「少抬槓,我現在很煩。」

  「有什麼好煩的,沒調查就不能成事嗎?當年你跟我在沒有準備的前提下還不是掃平那幫變態的淫窩,如今你的功力較諸當年強了好幾倍,怎麼膽子也小了好幾倍?」

  「那不一樣。」余衍歎道:「當年玩的是自己的命,葛屁怨不了任何人,現在玩的是那些孩子們的命,你叫我怎麼能夠草率下令。」

  「這一點也不草率,那些孩子們還有強而有利的後盾。」

  「在哪?」

  「就在你眼前。」

  「你?」

  「是的,還有你。」約瑟夫大言不慚的說道:「放眼天下,除非五大強者親來,否則的話,你我全力出手無人能檔十回合。」

  「說得好聽,老友啊,你能夠全力出手嗎?」余衍說出最主要的問題:「我不知道裡面安排了多少好手,來自哪些派系,但是,別外洞天一定佔據半數以上,這批人窮凶惡極,只憑你半調子的兩院功法很難打發,到頭來仍舊得仰賴凍魔道,而你的身分也就曝光,老不死自從獨臂死後再沒有派人找你碴,現在你主動挑釁,以他犯我皆殺的性格,怎麼可能饒得了你。」

  「饒不了那就手底見真章,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我不可能用人類的身分活到老死,就像我早先跟你講的一樣,也差不多該是時候了,出來跑的總是要還,二十多年前我欠下了不少債,如今利息已經累積比本金還高,再躲下去,我都要沒臉見人了。」

  「唉……」余衍很討厭自己幫不了約瑟夫,但偏偏事實就是那麼的無奈:「好吧!今天就大幹一場,當作替你送行。」

  「大幹一場?哈哈,這個提議好,夠絕。」

  「那當然,否則怎配作你朋友。」既然決定了,余衍立刻使用咒文傳音:『大家久等了,這次準備不周,情勢會演變至何等惡劣沒人知道,在敵方的人數跟實力都還是未知前提下,我不能白白送大家進去送死,所以我想,就請敵人出來迎接我們吧,至少,那不用擔心任何陷阱或圈套,縱然不敵,逃跑也方便得多」

  莞爾笑聲在靈識頻道裡此起彼落,顯然主管的逃跑說令眾院士覺得有趣。

  『別笑、別笑,我很認真,好!梅碩,就決定是你了,來打響第一砲吧!』

  梅碩青澀的聲音問道:『不好意思,神父,請教這第一砲該怎麼打?』

  『連打砲都要人教啊,你這小子。』索拿夫不懷好意的聲音趁機幽他一默。

  『索拿夫別胡鬧,年輕人,放手去作吧!讓全旅館的敵人都知道我們來了。』

  「明白。」

  走出暗影,梅碩來到北橫之星霓虹閃耀的燈光下,脫離物我兩忘的境界,刻意加強運功心法,奇異榮耀的磁場遠遠傳開,這一瞬間,他知道到旅館內修為最深的幾個獸人已經警覺自己的存在,但是這還不夠,警訊一個傳一個太慢了,他必須使出更激烈的手段,以達到一鳴驚人的效果。

  「我聽見風裡傳來的聲音,輕輕刻劃神的樣子。阿們!」

  默念最基本的飛行咒,梅碩垂直升起,漂浮離地百公尺,身形上下左右晃個不停,看起來很不穩定,沒辦法,飛天本來就是兩院術法最弱的環節,要想像精靈魔法那般如履平地是不可能的,能夠飛起來已經是萬幸。

  局高臨下的梅碩身著黑色神父袍,恰好與夜空同一色系,就算太古遺族的夜視好手也難辨別他的存在。山裡的氣流紊亂起伏,保持平衡已經很吃力,好幾次梅碩都差點頭下腳上,他緩緩閉上眼,感受亂流的動向,判斷風速短時間之內不會減弱,而他想要的招數需要一個安定的環境,否則難以施展。

  心念電轉之間,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既然上帝不幫忙,那就自己造吧!

  大喝一聲,梅碩打出通天直拳,這拳是神恩海武藝「凝心旋結」的精華展現,方圓二十公尺內,氣流全部重整,在拳勁的牽引下圍繞梅碩形成小颱風,外圍氣流劇烈盤旋,但是颱風眼風平浪靜。

  梅碩得到安定的環境,隨即取消飛行咒回到地心引力的懷抱,整個人突然間重直墜落,與此同時,腳底激發神聖光芒,像是踢踏舞般頻頻猛踩。

  這是腳法?腿法?或身法嗎?

  不是,都不是。

  這是真文字體術。

  梅碩竟然用腳踢出真文字體術?

  『祐!』

  一枚龐大的古希伯來文字應腳成形,覆蓋整座北橫之星,就在這一瞬間,天使的樂章悠然響起,這片土地升格為應許之地。

  「好!」約瑟夫大聲喝采:「果然是震驚四座的第一砲。」

  梅碩出人意表的極招不但完成主管的指示,更讓太古遺族的魔法在限定範圍內失效,大大降低攻略的門檻,實在是一舉兩得,除此之外,還湊巧解救了某個不良少年的性命之危,雖然他與對方永遠不會察覺這件事,但是冥冥之中仍然功德無量,勝造七級浮圖。

  獸人不分強弱都對應許之地感到莫名排斥,梅碩才剛落地,旅館正門就衝出十五個人影。

  「狗腿好膽送上門來!」

  「今晚可有狗肉吃了。」

  有七個人衝到半途就煞車,剩下八個人趕到把梅碩身邊把他團團圍住,還沒開打獸變徵就已經展露,手臂長滿濃密黑毛,一看就知道是夜嚎族,梅碩推斷他們只是小角色,因為真正的高手不會輕易顯露獸變徵。

  這八個人鬥氣可能不高,但是長相絕對夠醜,穿著誇張雷鬼皮衣,頂著一顆龐克頭,臉部塗抹黑白顏料,耳朵、鼻翼、額頭扣著金屬環,這些都還好,頂多像支重金屬樂團罷了,但是他們無論男女都鑲了一口大鋼牙,讓人看了怵目驚心。

  「各位可是豺狼黨?」梅碩憑藉種族以及裝扮推測。

  「狗眼不差嘛!哼哼哼,專程來找我們的嗎?」

  「本來不是,不過,諸位惡貫滿盈,今天既然遇上了,請向上帝懺悔吧。」

  豺狼黨清一色是夜嚎族人,以嗜吃人肉而聞名,也有人喚他們作食屍鬼,他們是別外洞天最下階層的小混混,太古遺族無論正邪都以他們為恥,就連別外洞天的成員也對他們沒有好話,但是他們願意承接一般邪派獸人不願意做的事情,比如說處理屍體、搬運重物、還有挖掘土坑,所以就算覺得他們噁心,別外洞天還是為他們提供容身之處。

  「沒有問題,等咱們把你吃下肚,再慢慢懺悔,大家上!」

  為首的豺狼黨員一聲令下,八口鋼牙一齊發動,咖咖咖咖,不斷咬合的聲響聽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豺狼黨雖然鬥氣等級平均值只有三,但本質上仍舊是以群戰聞名的夜嚎族,八個人同時圍攻,居然沒有一個人被同伴給擋住,默契之好,簡直就像事先排練過無數次一樣。

  近距離再加上敵眾我寡,梅碩根本躲不了。

  『神父,梅碩需要幫手!』培妮蕾爾憂心忡忡。

  『再等等。』余衍鎮定的答覆。

  頭頂、咽喉、左手、右手、腰際、左腿、右腿、下陰,八個人咬住八個部位,豺狼黨以這種方式分屍無數普通人,分屍教廷狗腿還是頭一遭,但無論如何,他們已經咬實,就算水牛也逃不過被分屍的命運。

  『我也覺得他不行了。』王茵緊接著追加。

  『看清楚吧!那個年輕人好的很。』余衍依然不動如山:『別把人家當作還沒斷奶的小孩。』

  是的,請看清楚,梅碩身上雖然掛滿豺狼黨,但他的站姿挺拔如昔,俊朗的臉龐毫無痛苦,再看仔細一點,豺狼黨在他身上咬不出傷口,甚至連神父袍也咬不破,原來梅碩早已運足第四層奇異榮耀,那種程度的能量抗衡第五級鬥氣都不成問題,區區第三級又能做些什麼。

  「哈啊──!」

  在梅碩的暴喝聲中,第五層奇異榮耀爆發,豺狼黨震飛三公尺。

  八個人摔跌一地,換算起來,等於是硬憾第六級鬥氣,那種衝擊超過他們所能承受的兩倍,一時之間竟然爬不起來,過了三分鐘之後,四個人口鼻溢血互相扶持站起來,但還有一半趴在地上動也不動,其中也包括了豺狼黨的首領。

  「老大,清醒啊!」一位豺狼黨員察覺不妙,首領是他們之中修為最強的,沒道理爬不起來,於是兩人合力把首領翻過去,登時驚叫:「老大死了!」

  豺狼首領的嘴巴變成血窟窿,大綱牙不翼而飛,紫色的鮮血源源不絕滿出口唇又灌回食道,檢查其他三人也都是同樣慘況。

  存活下來的四位豺狼不約而同望向梅碩,他們心膽俱寒,雙腳一步步後退,因為梅碩的雙手各提著兩副鋼牙──剛從他們同黨嘴裡拔下來的血淋淋鋼牙。

  豺狼黨沒人看見梅碩何時出手,那是他們恐懼的最大主因,他們確信梅碩在氣勁爆發前連一跟手指頭也沒有動過,那也就是說,梅碩是趁著震開豺狼黨的那瞬間痛下殺手。

  那瞬間僅僅不到一秒鐘。

  而他竟然能夠摘下四個人嘴裡的鋼牙。

  天啊!殘存的豺狼黨們想到這裡,後退的腳步更快了,

  「不准退!」

  一個穿著黑底紅條運動裝的男人閃電般出現在豺狼黨背後,他是白牙,那卡羅的兩位至交之一,那卡羅目前跟別外洞天暫時結盟,所以他也過來幫手。白牙雖然算不上好人,但卻是夜嚎族頗富正義感的高手,他一向對於豺狼黨這群嗜吃人肉的同族感到深惡痛絕,但是殺掉他們又會惹來別外洞天的報復,就這樣忍了好幾年,現在天賜良機,他當然不會放過。

  「銀狼,你幹什麼?」一位豺狼黨員又驚又怒叫出白牙的外號。
  
  「給你們一個光榮戰死的機會。」

  銀狼強而有力的雙臂箍住四位豺狼的頸脖,後者完全沒有反抗能力,前者的鬥氣修為高出他們太多,四顆頭顱硬被靠在一起,就在他們以為銀狼要把他們扼死的時候,一個小玻璃瓶在他們面前被打開。

  「這、這是什麼?」

  「白花油?」白牙自問自答:「不,這是禁難激素。」

  除了苦練以外,太古遺族在短時間之內提升力量的捷徑有二,獸變跟暴變,前者會顯露獸變徵,而後者展現暴變徵,如果以力量提升的幅度來看,兩者的功率差不多,但是暴變還能夠強化軀體,返還最原始的皮堅肉厚,所以平均而言,暴變是優於獸變的,但是暴變會讓人失去理智,瘋狂、殘殺、嗜血、六親不認,連自己的孩子都吃,為禍甚巨,因此大多數太古遺族寧願戰死也不會做暴變方面的提升,話說回來,要暴變也不是那麼簡單,有時痛死了也不見得能夠成功,唉唉叫個半天反而徒惹人家訕笑。

  基本上每一族都有暴變的竅門,但是那都要經歷很大的痛苦,比如梅碩曾經誅殺的冥祟族塔摩根,就是利用斷臂之痛進入暴變狀態。就暴變的竅門而言,夜嚎族是很特別的部落,他們不需要付出痛苦作為代價,就能夠進入暴變的狀態,而那途徑就是月識族在禁難日所分泌的氣味。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想要去利用的人則更少,白牙的師父是夜嚎族少見的藥劑師,他分析月識族的禁難氣味並且還原成化學元素,成功調配出具有相同作用的化學激素,不過,對於白牙的師父而言,這只是學術研究而已,並沒有想過要把激素用在實戰方面,而他的徒弟也沒有那個意思,只不過覺得也許哪一天能救自己一命,才一直帶在身上。

  一縷粉紅色輕煙從瓶口竄出,拂過豺狼黨的鼻頭,由於白牙運氣牽引輕煙飄散的方向,所以他本身得以倖免。

  「你做了什、什、什……喀、咖、哈、哈、吼───!」

  禁難激素幾乎是一聞見效,豺狼黨們先是心跳加速,然後全身發燙,一股最原始的衝動由五臟內腑向四肢延伸,並且衝破喉嚨,他們再不能言語,只發得出一陣陣無意義的大吼。粗硬的黑毛從毛細孔迸出,覆蓋由頭到腳的每一吋肌膚,他們弓起背脊,骨節卡吱作響,膨脹的肌肉擠爆衣褲,口鼻變形向前凸出,尖銳的獠牙擠掉鋼牙,血盆大口、張牙舞爪,當毛茸茸的尾巴出現在臀部的末端,豺狼黨們已經活脫脫變成四隻狼人。

  「嗷─嗷─嗷─嗷嗚───!」

  面對四名身高跟體重比之前大一號的敵人,神恩海的三等院士臉上找不到懼色,事實上他的表情很迷惘,此刻他的心裡充斥著一股異樣,理由來自於手上還在淌著紫血的四副鋼牙。他不明白,剛剛只是想趁著氣勁爆發的空檔追加幾掌,豈知眼前一花,居然改掌為抓,活生生把人家整副牙給拔了下來。

  這太奇怪了,自己分明沒有那種意思,為什麼身體會不由自主的動作?

  「嚎──!」

  還在細想的時候,狼人已經飛撲過來,梅碩輕歎一聲,瀟灑避開,雖然這幾個人變成這副德行,雖然豺狼黨都是罪該萬死的敗類,但是梅碩仍然不想取人性命,他是反對死刑的那種人,他認為唯有懺悔才能夠贖罪,毀滅並不能讓任何人得到救贖。

  剛剛已經錯了一次,梅碩不想再錯第二次,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出了什麼問題,但他不允許自己濫殺,所以他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雙手在胸前交叉成左十字。

  「使徒令?」那個起手勢余衍再熟悉也不過。

  約瑟夫讚嘆不已:「想不到獸王武裝能夠刺激他作出如此突破,真是意料之外的收穫」

  凝心、釋形、化萬、冥合,這些都只是神恩海的心法,熟悉心法的人身隨意動、意隨心轉,隨手都能夠表現出神恩海的拳意,但那只能發揮神恩海心法一半的威力,如果想要發揮心法完整的威力,還必須研習神恩海的招式。

  神恩海的拳招分為兩大系統,『使徒令』跟『先知諭』,前者領悟自新約聖經,後者來自於舊約聖經,約瑟夫曾經使用過的『摩西分水訣』就屬於後者。

  使徒令共有十二式,分別取材自耶穌的十二位門徒,闡述他們的生平、信念、或者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件事。前九式必須等到領悟第三階心法之後才能夠得心應手,後三式更必須到達冥合的境界才使得出來,否則破綻百出,氣血倒流,這也就是為什麼梅碩以前不能用,而現在可以用的理由。

  『馬太關!』

  聖馬太原任羅馬帝國稅吏長,是一名貪污的官吏,在大畫家「卡拉瓦喬」的作品裡,耶穌走進馬太領班的稅關,用手那麼一指,馬太就心甘情願成為門徒,並且懺悔過往污錢的罪過。教會慣用捧書天使作為聖馬太的標誌。

  馬太蒙主召寵意味著罪人也能夠為神所用,正因為如此,馬太關是十二式裡最溫和的招數,梅碩連擊四拳,每一拳都凝固成氣牆攔住狼人的去路,形成一個方形牢獄,狼人的尖牙狂咬、利爪狂抓,但是難損氣牆分毫。

  接著梅碩雙手合併,氣牆逐漸收攏,四隻狼人像是沙丁魚罐頭般擠在一起,再怎麼搖頭晃腦也爬不出來。

  「該加個屋頂了。」

  梅碩一躍而起,凌空打出氣牆往下壓,按照他的估算,應該可以在不傷性命的前提下把狼人全部壓昏。

  他的做法很周詳,而且也實現的很順利,但異變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他的氣牆忽然潰散,因為他的拳頭變招成指刀,而這並非出於他的本意。

  「這是…怎麼會!?怎麼會變成巴多羅買剝皮刀?」

  聖巴多羅買大概是耶穌門徒裡死得最痛的,傳說他在印度傳福音被暴徒剝皮而殉道,古代教會用三把剝皮刀為標誌,象徵這位使徒慘烈的忠心。『巴多羅買剝皮刀』是使徒令裡最殘忍的招數,如果毫無防備硬挨,不止皮膚會被剝下來,連肌肉也難以倖免。

  現在四隻狼人的肢體都被氣牆給夾住,只有頭顱曝露在攻擊範圍裡,他們完全沒有辦法舉手擋格,那就表示梅碩的剝皮刀如果切下來,狼人的頭皮會首先遭殃,然後狼肉一片片剝落,最後就只剩下頭骨。

  「不──!我不要這樣!」

  吶喊聲中,梅碩硬是收招,這個舉動非常危險,蓄而未發的奇異榮耀將反噬己身,輕則內傷,重則廢人,而梅碩的情況則更是詭異,他的身上發出鞭炮般的串響,四肢詭異的蠕動,彷彿在跟自己作戰似的。

  「不好,他走火入魔!」約瑟夫砲彈般彈出,要去營救他的畢生心血。

  余衍下令全員突襲,靈遙堂所有人都從陰暗處掠出,北橫之星那邊作壁上觀的七個人也隨之應戰,兩派人馬戰成一團,鬥氣碰撞奇異榮耀所產生的光芒亮徹黑夜,撕心裂肺的怒吼聲響遍四野。

  拓旡少主爭奪戰熱鬧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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